“守住!守住!守住啊!!!”
紧接着,是仿佛瓜果开瓢的声音,红白飞了一地。
一根灰色的骨刺扎在地上,带起泥尘与死亡。
驻守在平原上的战线依旧牢牢抓住它基石般的盾柱,但是,尸体已经开始堆积了起来。
甚至,那些崩坏兽都难以钻进来,因为士兵们即使是死,也牢牢地将自己“嵌在”尸堆之间,仅仅只是为了将盾柱间的空隙再压小一些,即使是死亡,他们也希望自己能发挥出更多的价值。
为什么……
这是姬麟的哑然。
她张着嘴,可嗓子却从未如此干涩过;她想举起手中的剑,却发现它是如此沉重。
撤退。
不能,再死人了……
这一哑,为怜悯。
不能,再让妻失丈,老失子,幼失父了……
这一哑,为痛苦。
回忆在这片血污泥潭中爬了过来,拖着她绝不愿意再次面对的痛苦。
她记得父亲那满身血污的背影。
不论过了多少年,她也永远记得,在那短短的,崩坏兽骨刃划过的瞬间,心碎的声音。
可她没有说出来,哪怕是代表着软弱的低吟,也没有从她的喉间透漏分毫。
——“从今以后,你就不仅仅是姬麟了!你也是下一任有熊的首领,轩辕!”
是啊,已经不再是了,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嚎哭,抱怨,只能任由着自己的眼睛被遮挡,受不了半点血腥的姬麟了。
现在,她是轩辕,轩辕帝君。
这是个过于沉重的称号,它代表着权力,也代表着责任。
近乎于,诅咒的责任。
这并不是一个贬义词,而是一种旁观者才会产生的心疼。
她承受了太多,支撑了太多。
所有人都看到了轩辕帝君的威仪与强大,但是,她作为帝君,所负担的是整个文明。
它制约着她,束缚着她,以至于她不可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肆意爱恨,也不能像普通人一样发泄自己的软弱。
帝君,这个称号就像是一具铠甲,将她包装成了最威武最令人崇拜的形象,也让她不得不为了披挂上这副铠甲而变得冷漠无情。
就像此时此刻的她一样。
即使她的指甲因为攥紧的角度而卡进肉里,即使她的唇被牙齿挤出了血,她手中的轩辕剑还是挥了下去:
“守住!死守住防线!想想你们在涿鹿的家人!再看看为此牺牲的战友!”
她的声音在战场上是如此嘹亮,但在她听来又是如此的恶心而残酷。
这一刻,她打心底地厌恶自己。
牺牲数万人,为了拯救文明人理之中的更多人。
即使这个理由再怎么冠冕堂皇,也无法免去她命令那数万士兵赴死的事实。
她死死地盯着面的一幕幕,用她的眼睛,她的耳朵,将每一滴血,每一截骨牢牢记在脑海中。
记住!姬麟。就是你告诉他们所谓的正义与家园,然后命令他们送死。
这样的声音,在折磨着她,令她自责,让她悲伤。
可她也依旧行事如此,因为她明白,只有这个选择,而帝君的身份,注定了她是挥下屠刀的那个人。
“呜嗷!!!——”
这是声带完全失去控制发出的尖叫,只有被转化为死士的尸体才会出现如此混乱的尖啸。
灰色的人影扎进了姬麟的眼里。
它的双眼已经被金黄取代,那是代表着崩坏的颜色,不论他曾经是怎样的人,现在,他只能是敌人。
听老师说,更加高级的死士会进化出持刀或者持镰的状态,更是转化为了崩坏能适格性更高的女性形态,也更加强大。
它向着姬麟扑了过来,也许它曾经是治下的一名百姓,也许还曾经向她朝拜典礼。
它的模样,也在告诉着姬麟,她作为一个帝君的失职。
崩坏不是她逃避的借口。
挥剑,横斩。
作为“圣痕”的继承者,姬麟也绝不像普通人那样,对崩坏的反抗除了以死相拼外再无方法。
转变成死士,连血都不再是红色了吗……
面前飞洒的粉紫色与灰浆,代表着崩坏能和尸体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