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那龙椅之上的至尊,露出了难看的神色。
可即使如此,龙颜依旧强行挤出了一个瘆人的笑:
“稷……先生……”
他咬牙切齿,手指攥在龙椅的靠手上,响起了无力的闷响:
“人,我带来了。”
“多谢圣上。”
即墨躬身行礼,但只是轻轻一拜。
在这个朝堂,这个禁城建成的三十三年来,第一个没有在那张龙椅前跪下的人。
“你别忘了,你答应的事情!”
即墨只是搀起了自己的徒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宏伟的殿堂。
“师父?”
“傻愣着干嘛?”
那只手,还是和记忆之中一样温暖:
“走啦,回家。”
回家?
她张着嘴,万般思绪盘旋舌尖,却一点都掉不出来。
她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这一切却都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天翻地覆。
师父。
她看着那个少年,他正走在她前面,就像过去的一帧帧记忆,在那里,不知多少个岁月,师父天青色的衣袍也和今天一样,为她引领着回家的路。
回家!
这一刻,于益抛却了兵部尚书所强加在她身上的职责,也抛却了那心中的理想。
也许是现实将她的理想侮辱,又或者是她感到了疲惫,此时此刻,赴死的心重新燃烧了起来,但烧出的却是一种对生的渴望。
她卸下了为了天下而锻造的心防,任由自己转变为那个任性天真的孩子,肆意妄为。
她跟了上去,小跑着,甚至连那套等级严格的礼法都抛之脑后,视那至尊为无物,跟上了那个少年,向着回家的路。
而那些金吾卫却仍呆立在那里,直到即墨离开的时候,他们才像是被解除了束缚,瘫坐在地上,在冷冬中渗着汗。
朝堂,禁城,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不,还是有声音的。
那是龙椅的扶手在被狠狠攥紧时发出的微响。
还有那副死死咬紧的牙。
整个皇宫内,都盖上了窒息般的低气压。
“圣,圣上——”
老太监很明显地感觉到了皇帝此时此刻的愤怒。
嘭!
老太监慌忙跪了下来,趴在地上,头死死抵着冰凉的砖。
“他见朕不跪——”
“他这么明目张胆地提出条件——”
“又在朕面前,这么嚣张地,提了那乱臣贼子就走!”
哐!
玉盏砸在老太监头上,碎了一地,一道血红汨汨。
“圣上,那,那毕竟是仙人啊……”
“可朕是皇帝!”
老太监颤抖着,蜷缩着,他想逃,又不敢。
“抬起头来!!!”
老太监先是一抖,好像脖子下坠着千斤的铁锚,吃力地扬起了视线。
龙颜盛怒,须发皆张。
皇帝是一个雄才大略的人,只是生不逢时,老太监如此相信着。
可现在,他只能在那双眼瞳中看到愤怒。
近若疯狂。
“谁是皇帝?”
他的声音低哑暗沉,就好像他刚跨过居庸关回来时那样。
老太监张了张嘴,这不需要考虑。
“您,才是皇帝。”
“这天下的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