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亮了。
这漆黑的深夜总算过去,可却同样带走了一座城市和它记录的历史。
所有的语言在灾难面前都是苍白的,甚至不存在任何辩白的机会,徒留一片废墟,承载着黑夜的伤痕。
人们伏倒在地上,遥遥地朝着那废墟的方向。基督徒、穆斯林、佛陀门,不同的宗教与教义此刻却做出了相同的选择,以最虔诚的姿态朝着那光的方向。
天不为金乌而晴朗,地不因日冕而温暖,太阳也在此退让,仅仅为这悬地浮天的中心。
是人,又是神;是黎黎众生,又是煌煌之巅;是这天地的一缕,又是这世间的唯一。
“我凭着所赐我的恩,对你们各人说:不要看自己过于所当看的,要照着神所分给各人信心的大小,看得合乎中道。”
那声音徜徉在天地之中,悠扬如钟,仿佛叩开的福音之门。
其身披光挂彩,如同流淌的黄金,镌刻着神圣的轨迹。
任何尚怀希望的生命都会将其奉为神迹,只有一位对此弃之如履。
“奥托·阿波卡利斯……”
这一次,即墨的声音如同沼泽中翻涌的毒蝎,吞吐着恶毒的诅咒。
嗵!
漆黑之兽踏足于废墟之上,就连飞扬的尘土也沾染了躁怒的成色。
咯——
牙齿发出了瘆人的夹响,紧咬着愤怒与憎恶。
呼吸,挥出镰刀,诡异的锋刃划出致命的弧度,直奔伪神的头颅!
黑色的弧光与金色的闪电同时亮起,挥动武器的双方却不避不闪,紧接着,黑影与金雷在同一刻斩断了二者的头颅!
没有血液,没有哀嚎,甚至连风掠过创口的呼啸也未曾响起,仿佛被切割的仅仅只是光和影。
事实也的确如此,刀锋之上不存在任何实物,飞起的头颅瞬间化为了支离破碎的光影。
极动,紧接着便是极静,仅剩下身躯的怪物们彼此对视,飘逸的光与影重新构造出了各自的眼球,哪怕只有一颗,也都同样吊在那里,死死地盯着。
悠长的呼吸回荡,名为“奥托”的光雾似乎还没有习惯自己全新的身份,以原本人类那低效的方式进行着第一次最简单的新陈代谢。
“力量……”
他在感慨,他在叹息,他五百年绝望而孱弱的人生在今天铸造出了这尊至极的王座,将尊贵的权柄纳入掌中,这一瞬间的攀浮感甚至让他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挣扎都变成了一个笑话,一个西西弗斯的荒谬剧。
“我来了,我来到这里了。”
他说,他张开手臂,拥抱着这个世界。
“我们站在了相同的高度,但我离那一到门扉更近,触手可及。”
他收回手,好像还是以往那个优雅得体的主教,虚贴在心口,做出了一个端正的致意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