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害怕,因为我一直知道,整个茶盘库区的水鬼老大,它一直在暗中看着我。
它行动迅速、敏捷,隐藏了阴邪的气息,但从来没靠近过我和所有人。只是离得很远,监视着我们,特别是我。
它的不靠近,是因为受伤了。它也知道。我才是它最强劲的敌人。
而我让廖老师等人离开,确实也需要莫仕海来这里处理后事,同时也不想逼得鬼急咬人。伤及无辜。
那时,它离我身后不到二十米,应该在草丛里站着。我不用回头,便能感觉它的存在。
听着它的笑声,我不回头,依旧巫语冷道:“光是笑,有什么意义?敢和我面对面硬战一场吗?”
“哼哼……”森然的鬼语冷哼响起,在安静的夜里特别醒耳,听得你不自觉耳根发凉,全身发麻。
它说:“你一个人留下来,就能对付得了我?”
“你可以试一试。”我冷道。记低围才。
“灭了我三万多下属,这种大仇,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吗?”
“三万多下属?看来。你倒是这一方水域的鬼王了。我倒是不解,这么多的水鬼,因何而来?为什么还有红卫兵鬼类?”
水鬼,其实也是亡灵,只不过居于水域之中,久而形成了寄身鱼类的习惯,而且水中出没也是正常的本领。比如我身后的鬼王,那就是习惯了寄身在金色老鲤鱼身体里。
老鲤鱼误食鱼饵而上钩时,估计也是鬼王大意之时。当老鲤鱼被杀死后,鬼王不习惯,发怒。于是有后来一系列的报复。当然,也有将老鲤鱼的身体拖回水中安葬的事实,正是莫中虎后来没看到鲤鱼尸体,只看到莫中云空船在水上漂着。
当这水库修成之后,淹没区的历代亡灵。不离坟墓者,自然也成了水鬼,数量上万,自然也不足为奇。
但我确实不解的是,为什么有红卫兵,还有与之同时代的村民,或者像是工人之类的?而且,看起来死得都比较惨。
那鬼王冷冷哼哼,说:“小子,叫我一声鬼王,算你识相。想听一个故事吗?”
我冷冷一笑:“听鬼讲故事?这才是真正的鬼故事,讲吧,我洗耳恭听。”
鬼王竟然真的就讲了起来。我只是记录如下:
它的生前,叫做陈长发,就是这铁剑岛……哦,那时茶盘水库还没有建成,那里叫铁剑山,陈长发便是这山下的人家。这里,原本也是陈家山村的地盘。
陈长发,解放前在外谋职,家道颇为殷实。解放后,回到老家,却遇上了后来一系列的动荡年月,妻女跳井而亡,而他,也时常被斗。
1962年,茶盘水库开建,陈长发也成了民夫,带着13岁的儿子陈德良长年做着苦力,时不时还要挨斗争。很痛苦的是,后来,他的儿子陈德良也成了红卫兵,加入批判他的行列。
历时八年,水库建成,开始蓄水。那年秋旱得厉害,这一带深水区域才有点水。为了庆祝工程的顺利结束,人们准备以一场批斗来进行。
批斗的场地,就在铁剑山的左边小山下的陈家大院子。附近十里八乡的红卫兵都来了,参与工程的老百姓也都在。管理处还有武装戒备,现场人山人海,约有三千多人,声势极为浩大。
然而,就是那一天,陈德良突然爆发。他拿出了八年偷偷屯集的工程炸药,足有三百斤。那是他利用工作之便,因为他就是工程爆破小组工作,当然干苦力活,打炮眼、装药之类的,也真有机会接触炸药并偷到手。
三百斤炸药,将陈家大院子后面的小山掀翻了。那山本因为采石之故,下底被掏出深洞长穴,山体很容易就炸塌了。
当山下批判吼声如潮的时候,山上轰然巨响,然后是滚石如雨,山崩而下。一场空前的灾难由此而生,现场人员,无一幸免,全作了鬼。
陈德良死得最惨,在爆炸点里粉身碎骨,连魂都没留下。一个21岁的男子,用这样的方式复仇,极端,惨烈。
当灾难发生之后,竟然天降大雨,一连十日,陈家山一带的水库深处区域,水蓄起来了,竟连浮尸也没有一具。因为山石下来,是掩埋式的灭杀。到现在,那一带水域,依旧是三千多具骸骨埋藏,永不见天日。
身死的陈长发,亡灵恶怨爆发,成了整个水库一带最有实力的鬼王,奴役了所有的亡灵,不断在鬼类身上发泄着自己一家的冤屈、不满,数十年如一日。也可以用现在的话说:他在阴间完成了逆袭和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