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的任务就是跟着老鬼子到各地巡察,地下工程的规模超过了我的想象,人员初步估算有六七百人,编组站、工作区、维修区、生活区、医疗区虽然简陋但一应俱全。和工作人员一样多的是武器,包括许多装甲车、火焰器,重机枪等各种各样的武器,看来他们口口说有无上的法力对付地狱里的恶魔,但还是信心不足,更依赖现代化的武器。
柳生似乎对我的功夫差劲相当的耿耿于怀,我一直有个疑问,难道现在的日本的年青人的天赋都是那么笨吗?老鬼子在国内找不到一个可以说教的人,还是七哥我天赋惊人,根骨清奇,是三百年来第一练功天才。要不然老鬼了也用不着上杆子非要指导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翻脸的敌人。
但是不管怎样,我还要感激老鬼子,他让我明白了中国的武术并非一家独大,他让我知道了中国功夫重视个人的修养,日本人的武术更重实战技击。我从小练习武术,虽然在长辈的指导下,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学习了许多武术的原理,但是都是就某一种拳法,强调自己门派的奇正宗。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世间这么大,是这么的精彩,没有人告诉我练习武术的根本意义是发挥个人潜能,而不是打败别人。
我突然发现我面前有一个新的天地,一个新的世界。正如一个在乡村里唱豫剧的人,只知道那是最好听,最富丽堂皇的戏剧,突然有一天走进了国家大剧院,才知道京剧,昆曲、越剧、黄梅戏;才知道还有芭蕾、歌剧、话剧。可是把我打开这扇门的人,竟然是一个日本人,我们从小称为日本鬼子的日本人。也许,这一切就是假象,老鬼子是想从我口中套出什么秘密,有什么不良企图。可惜,如果这样他就失望了,我只是个边缘人物,在我身上投资可投错了对象,估计他要偷鸡不成舍把米。
我的心情极端矛盾。一方面我为自己的进步感到高兴,一方面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传统思想,可是我们毕竟是敌人,随时都有可能为了自己的国家、理想拔刀相向,以命相搏,稍有犹豫,就会送了自己性命,甚至战友的性命。恩情就是一把刀,随时有可能砍下来,伤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工程进展很快,虽然那来自地狱的声音还时时响起。虽然在地下开采中事故不断,但是进展很顺利,再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来骚扰。陈头一直和纳斯在一起,李大哥和机械宋也被放出来,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其它的人待遇也有了很大的改变。我一直在找机会和陈头接触,却一直没有机会。
过了不到六七天,二号开采面终于打通,原来二战时已经挖掘到这个地方,后来撤离时进行了较严重的破坏,积石被清理出来,露出本来的面貌。宽阔的通道,两边崖壁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映衬着一组组巨大的雕像,虽然雕像遭到了破坏,但基本的面貌还在。这是一群奇怪的雕像,除了各种各样的奇怪生物(这些生物不知道是什么门类),还有一些犹如抽象派大师的画作,有一些犹如人类和动物的,还有一些根本就说不出是什么,似乎是几个疯子的涂鸦。
但是所有的日本人和德国人都陷入了狂热之中,他们欢呼,他们雀跃,他们用我听不懂的声音互相庆祝。但随后的几天里,清理的速度远比想象中要慢的多,碎石下清理出很多骨骸,这些骷骸由于碎石的掩埋破坏严重,但仍能鉴定出他们决不是落石的牺牲品。
但是知道这种情况的人并不多,挖掘还在继续进行,雕像用保护装置固定包裹,等待所有的挖掘结束后,切割下来运走研究。柳生告诉我,当年挖掘的主要负责人都在一次沉船事故中死难了,现在留存的资料并不多,只知道现在的挖掘的部分已经接近核心区,当年的核心区发生了惨重的事件,二号编组站的事故就和从核心区运出来的一件东西有关。至于什么东西,他就借口不知道再不肯告诉我。
柳生的地位很高,高到没有人轻易地打扰他,也没有人盘问我的来历。这一次来这里的人,成份很杂,来自不同的派系,除了一些核心人员,大多数是临时雇佣的。柳生还告诉我,那两个德人来自一个上帝遗产会,是一个神秘的宗教组织。老鬼子看起来很坦诚,很信任我,但是他只告诉我他想让我知道的东西,不想让我知道的他一句也不说,我也不问,装着对他完全信任。就这样我们两个人各怀鬼胎,相安无事。
一天,我们两个正在一起谈论日本一刀流和梅花刀的相同之处和不同,外面传来一声巨响,又是那里放炮崩石头,这响声我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但等回响结束的时候,仿佛有人在哭,声音细如游丝,但却很清晰,是一个妇女的哭声,声音里包含着愤怒、绝望、悲哀。柳生的脸变色了,他腾地跃了起来,和平常做事慢条斯理完全不一样。
对讲机里传来三义急切的呼唤。我们两个坐车急驶,那女子的哭声始终萦绕在耳边,很多人都停下了手上的活,站立在哪里。在第二工作面现场,所有的人停在哪里,一些土著甚至跪在地上,看见柳生过来,纷纷让开一条路。工作面的尽头,是一面巨大的墙壁,还可以看见墙壁上斑驳陆离的,发黑的血迹。上面用日语写着:决不能打开此门。纳斯、陈头、尾田、三义几个人正围在门前,门前有一具枯骨,枯骨前面有一个穿工作服的日本人跪在地上,那女子悲哀的声音正是从他嘴里发出的。柳生排开众人走了过去。
尾田扭过头来,他的脸上的笑容已经凝固,这是很少见的。三义急忙迎了上来,急速向柳生说着什么,这一段,天天和日本人打交道,也能听懂一些常用句子。我没敢走上前去,而是混迹在围观的人群中。
一会,纳斯、朱特带着陈头和李大哥也赶超过来。他们围在门前,都没有动。那个日本人叫松山元田,是负责这一部分的工程师,今天清理到这里,出现了这具骸骨,他让别人后退,自己上前清理,刚清理到这行字他就蹲在这里哭了起来,刚开始大家还以为他是想家了,上去安慰他,但渐渐的就发觉他的哭声不对劲,对人不理不睬,只是一个劲地哭,但没想到惊动了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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