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野七濑没有出现在学校,她收拾着行李躲进了她的安全舱,她抱着身子缩在阴影里,不敢再见太阳。
那天若月佑美晚上拿着手电筒出现在两人的安全舱,打开门后看见的就是那样的西野。她的眼睛是抽空的黑洞,嘴唇是苍白的纸,在被若月冲动地抱进怀里后便失去了意识。
若月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她害怕西野纸一般单薄的影子,害怕她海水般冰冷的脸颊,她迷茫地抱着她,喊她。
良久,西野像是做了一个被火焰烘得温暖染得艳丽的美梦,笑着从若月的怀里醒来,脸上不知道是自己还是若月的泪水。
那一刻,西野想,是值得的。她是若月的仿生人,也是值得的,她不能攥住火,会被灼伤的,可是伤口也是值得的,只要是若月,只要她需要她,什么都是值得的。
12
若月坚持地住进了安全舱。
她们一起在安全舱开聚会,在夕阳下牵手踩不服气的浪潮,在火堆边看星星,看守护若月的巨蟹座,又看守护她的双子座,一起期待清晰的明天。
西野想,她的明天从来没有那么清晰过,清晰地像是把她困在牢笼里,可是是囹圄也好,是牢笼也好,她是心甘情愿地,一切就好。
她想,有一天她会被销毁,或许会有另外一个西野二号出现在若月身边,但是她已经将心奉上,留在了若月身上,那是无法回收的,想到这里,她就不再迷茫,也不再悲伤,她可以永远地拥抱火焰。
13
很快,海鸟在头顶盘旋,海浪声是临别的号角。
父亲找到了西野,看到她身边紧紧地护着她的若月,震怒地抓着她走开,一巴掌扇醒了她连天的梦。
可是下一秒,梦还是抓住了她,她被若月牢牢地握住,交握的手困住她的心跳,她不止一次希望若月的话是真的,时间可以停止,她可以永远定格在若月身侧,在夕阳下奔跑不论目的地是哪里。
可是路有终点,连海也有尽头。她精疲力尽地和若月一起倒在地上。
夕阳告诉她没有明天。
迎着光,西野就知道火焰多么炙热,炙热她只能不停地流泪,俯身吻在若月的唇上,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这样的话,不论是十年后,还是二十年后,都不会忘记吧。”可以的话,永远不要忘记我,若月。
西野还是走了,不是因为认命,只是她希望若月永远记住西野七濑,而不是她的仿生人,她只是若月的娜娜赛,仅此而已。
14
“骗子。”
西野走后,若月才慢慢睁眼,不必去找,她早就知道西野会去哪里,不用去追,她早就明白自己不会再活太久。
用力并带着期待的指尖,终究只是抓住了一抹虚无。被若月揉作一团压在手心的,是西野七濑的转学意向表,
若月没有骗她,因为若月的时间,永远停止了,在那个沉默的夏天,带着最后的唯一的青涩的吻。
15
西野真的转学了,没有中途被送进不知名的实验室,她不敢去问,只能等着,等着自己被销毁的时机。
直到一学年的思念压得她直不起腰,从早已被积雪压弯的枝桠上淌了下来。
西野拿着一直未还的天文书再次回到了她和若月的学校,书架上竟然多出来了一本天文书,摄影部的学妹和她同时走进图书室还书。
西野等到对方离开后好奇地摊开书,借阅卡上写着若月佑美的名字,却又被果断划掉,借阅时间停留在了一年前。她猛地想起了初遇那天穿着病号服的若月,和穿着私服的自己。
乌鸦停落在枝头,带着阴沉的天色蔓延进图书室,悲怆的鸣叫声无法唤醒沉溺在恐惧与悲伤中的人,没有办法再安排她和太阳见面,因为她的时间连转瞬即逝的火苗都消失无踪。
乌鸦展开翅膀翩跹飞走,枯死的树叶被乌鸦扇飞落下。
16
父亲向西野坦白了一切。
对于研究员而言,科学大于一切,就算是让自己的孩子加入实验他们也甘愿,毕竟在他们心里,仿生人的存在对西野而言,有益无害,她只是为了西野而诞生的存在,一件明码标价的物件罢了。
但是身为父亲和母亲,不管是麻醉剂还是血样抽取都会心软一些,不愿意让孩子受到更多的生理影响也是常态。
所以西野6岁那年在实验室中途醒来,也是他们心软的后果。
西野苍白地笑着,谁也不知道她的心什么时候死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毫无缘由地交了出去,她唯一还在跳动的心,交给了她眼前的研究员回收销毁。
17
巨蟹座流星雨藏在了淅沥的雨雾中,西野像是拥有实体的幽灵,任由雨星浇灭她一半的灵魂火种。
雨停了,西野收拾着天文望远镜,她不愿再踏入的那座学校给她寄来了一封信,信里夹着她的照片,若月的照片,拍照日期都是一年前。
西野捏着照片浑身发颤,手指在衣服上再三擦拭,生怕细汗玷污了照片的一角。
18
西野再次见到了那天还书的学妹,那是若月的学妹。
西野知道了很多,知道了若月是在自己转学后便转学离开,可是她的东西都留在了摄影部里,学妹从摄影部的杂物柜里方向了若月的东西。
给西野寄去的信,也是学妹寄的,地址被夹在若月的摄影包里。
西野抱着包回家,包里存放着两人所有的回忆,或许是若月也清楚,那里是唯一能够保证这些回忆不被销毁的角落。
西野看到泛黄的纸团,是自己的转学意向书。
将泛黄的纸翻面,西野的眼泪终于决堤,可是再没有一只笨拙的手只会傻乎乎的帮她均匀地抹在手上。
19
“我讨厌自己是仿生人,我讨厌西野七濑,我讨厌这个世界。”
“我最讨厌还会为西野七濑而心跳的若月佑美。”
“骗子,十年,二十年,记得忘了我。”
“骗子,下一次,不要只吻我。”
“我不敢说我在。”
“但是,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