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在德昌宫银行被围了那么多人的情况下,江宁县令为什么只派出自己这么小猫两三只来应付,但既然来了起码的样子还是要装的。
可突然得知皇子来了,整个形势顿时变的不一样。
几个衙役相互间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拔腿就往县衙门跑去,其它几人则抄起水火棍来维持秩序。
这几位缉拿捕盗是差了点,但欺压良善百姓却是一等一的拿手,水火棍抡起来鬼神辟易。
众人都是晓得厉害的,这几个厮尤其缺德,大棍子专门往人脸上拍,挨着一下半拉面孔都要肿起来,牙齿也往往飞到半空。
看着在半空中呼呼作响的水火棍,围观群众的理『性』顿时回到了身上,包围圈逐渐松散起来,但却围而不散,依然都是盯着李煜指指点点,嘴里还七嘴八舌……
那几个衙役跑到李煜面前点头哈腰赔笑脸,赵春赶紧从算袋里掏出碎银子赏了几人,同时也明白术业有专攻,今日若不是这几个看上去像地痞流氓多过衙役的家伙,之后的事情只怕不见血是难以收场了。
但倘若真的在大街上拔刀杀人阻喝,肯定会引来御史台的侧目。
赵春虽然不知道李煜的野望,但也明白这位六郎志向不小,这时候肯定不能给他添麻烦。
一边递银子,一边琢磨是不是把这几位请到澄心堂里给保卫科讲讲课?
据说衙役们多有不传之秘,比如动手时不见人,动手后不见血,动完手不见伤等等……
李煜见危机解除,擦擦额头冷汗,又看了眼地上那厮,故作恨恨的道“那日在餐霞楼,乃翁都能铁烛……呃,铁锏毙杀持械凶徒”
虽然之前自己一直在私下吐槽李璟身边的文人硬生生把烛台砸人头说成锏毙凶手,非常不符合实事求是的唯物主义观点。
此刻才发现后者说出来的气势和意境确实是不一样,格调立马上去一截。
前者好像是村夫打架,后者听上去如同武林高手或者统兵大将,可惜姓李不姓秦,否则还能蹭蹭秦琼的热点。
果然,围观群众一听,兴致顿时又上来了。
啧啧,餐霞楼事件后,虽然给李煜带来很多人气,但说怪话的杠精任何时代都有。
很有几个穷酸表示,六郎那日或许是在楼上,但亲手格毙凶手却是未必,你看能用锏者莫不是身高体壮之辈,比如大唐秦琼,那六郎才十三岁,能抡得动铁锏?
这话说的在情在理,李煜的粉丝也只能悻悻然,但心里终归是不爽。
此刻听到他亲口承认,而且语气和温文尔雅全无搭接之处,倒像是个积年丘八,顿时好奇心又起。
李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既然对手找群众演员来给自己添堵,那么自己当然能反其道而行之,蛇吃蛇比长短!
“你这泼才,能领乃翁几脚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你们让他起来,给他把刀子,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少胆『色』!”
那人刚才已经被勒的上气不接下气,此刻知道自己对着唾沫横飞半日的竟然是这事情的本主儿,顿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李煜见状袖子一甩:“哼,就这胆子也学人当细作!?送进刑部大牢后,不怕你不把伪汉主使人吐出来!”敲钉钻脚一句话后
然后便带着赵春等人拔腿往银行内走去,走了两步,觉得这个时刻不『吟』两句诗有点说不过去
脑子一热便脱口而出:“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
“好!”
“浅显易懂!”
“到底是文曲星下凡,出口成章……”
李煜脸上黑线隐现,急急忙忙往里走。
背后群众们忽然福至心灵齐声高喊“咿……”
李煜只觉得整个皇家德昌宫银行上下都是黑线……
他人进去了,围观群众却聚在门口,个个伸着脖子朝里张望打量,李煜也善解人意的要求将大门洞开,方便大家看白戏。
刚才卖力表演了这么久,把围观群众的人气了拉了起来,所谓气可鼓而不可泄,人气比士气更遵循这条原则。
君不见,唱歌跳舞都不行的村花还能以第三顺位出道,可见群众眼睛并不是雪亮的,只要『操』纵得法,便是天大的助力。
甚至能起到颠倒黑白的妙用,李煜对这假本票的事情心中有底,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开着大门,万一情况不妙,那就只好放手发动群众了……
眼见李煜带着一群人鱼贯而入,店堂内原本的吵吵嚷嚷顿时安静下来。
整个皇家德昌宫银行以李煜为正,潘诚厚为副,三家分舵一家总号,每家都有一个大掌柜,恰好有四个老潘的心腹从内侍省退出来,都是和算筹钱财打了半辈子交道的人精。
于是稍加培训后便开始新的职业生涯……
八十岁学吹打,南唐第一代banker诞生了……
坐镇江宁总号的叫冯如松,但人不如其名,年纪比潘诚厚还小上几岁,却已经佝偻起来,当然在这个时代,五十岁也确实是垂暮之年。
他一见李煜进来,脸上『露』出羞愧之『色』,小碎步走到跟前道:“宫使,小的无能,还劳宫使玉趾。”
李煜摆摆手,略略提高声音道:“此事不怪你,很多事情早已料到”说完看着那持票人嘻嘻一笑。
脑子一热,又冒出一句话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说完,有暗地呸了几声,连道晦气,这是湾湾国防部面对tg飞机军舰绕岛十八『摸』时的专用嘴硬之辞,已然成为笑柄……
说出这话来,岂不是自讨没趣么……
顿时觉得四周的黑线是更浓更密了。
持票人见冯如松向着一个锦衣少年低头细语,知道这就是主事人。
立刻跪倒,双手将那本票高高举在头顶“小人恳请安定王慈悲,信守诺言兑现此票吧,小的愿意给大王供长生牌位。”
李煜也不去理他,扭头对冯如松耳语几句,后者转身离开。
他径自往正中的椅子上一座,旁边自然有人送上泼茶。
接过来一口一口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跪着的那人耳听情况似乎不对,李煜并没招呼自己,心生疑『惑』,便抬起头来。
“本王让你抬头了么!”李煜说道,声音不大,但语气中的森冷之意谁都听得出来。
那人听得浑身一震,脑袋又扒拉了下去。
华夏传统的封建道德规范下,商人地位极其低下。
南唐重商是不假,但若说商人从此翻身农奴把歌唱却也不尽然。
不管古今中外,当金钱在面对权力时,在后者的盛气凌人之下要么卑躬屈膝,要么曲意逢,双方永远处于不平等的地位,说难听点连沆瀣一气都做不到,只能成为后者手中的工具。
在华夏尤其明显,别看豪商们在江宁城的销金窟一掷千金,夜夜笙歌,好不令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