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冯道一听这话白眉一竖,袍袖一拂道“南朝真是好生没道理,两国相交,却不用国礼,真是……哼”
“太师所言,仆却要商榷一番”李煜心说不就是装『逼』唱高调么,这玩意要是输给你这五代土着,老子也别活了,直接投江自尽。
当下提高声音道:“世无千年之国,但文章却能流传万世,今天下文采尽荟于我大唐,少师乃是天下第一的书法大家,晚辈以见师礼遇之,自是恰当,至于太师么”
“如何?”冯道知道后面没好话,但神情倒反而是略略松弛下来,不再像开头那样狂放。
“大唐有民谚,来的都是客……”
“噗……”
其他人听到这句话,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句的意思实在是刻薄,“勉强算你是个客人吧”。
但冯道却不好说什么,毕竟一路上是他自己隐匿踪迹搞的突然袭击。
这年头是讲理解的时候,不告而来,确实是不礼貌的做法,李煜抓住这条冷冷的刺他一句。
如果老头子识相的话,就不该在这种门面言语上纠缠下去。
倘若冯道不是突然出现,而是之前就通报过要来,那李煜绝对不敢这样说话,万一老头子发怒,袖子一拂就此回仓拔锚,李煜少不得还得去赔礼道歉。
可现在,李煜才不信他敢打道回府,冯道此来必定身负机密重任,既然吃准了这点,那也就不用客气,有本事你走啊,回去后看你怎么和后汉隐帝交差!
果然,被他这话一点,冯道捋了捋胡子便不再言语。
李煜也知道他这是在服软了,冲着宗成之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便领着其他人也依次见礼,当听到史虚白名头的时候,李煜发现杨凝式明显被吓了一跳,想来也是,他有在泥里打滚的习惯。
史虚白么,呵呵,正好属『性』相克,伤害加倍,而且能打出会心一击来。
大暑的节气,来客又是俩准棺材瓤子似的老头,一切礼仪自然是尽可能从简,否则中暑死码头上算谁家的?
历史上徐铉是国破后在开封被冻死的,这要是南方热死俩北方重臣,可是要弄出大新闻,不,大『乱』子的。
于是赶紧请二人及其随员上车,直奔鸿胪寺最好的客舍而去。
李煜特地关照鸿胪寺派人去皇宫中说明情况,拉点冰块过来,给俩老头子消暑降温。
这时已过中午,到了客舍后,南唐官员告退,只留李煜和史虚白,李景逷本来想趁『乱』溜,却被李煜捉了差,道理倒也充分,本来李史二人三陪杨凝式也是勉强够了,但现在多了个冯道,己方就不够看了。
史虚白才从七品,而且不是正经衙门的差事,确实份量不够。
李景逷见李煜说的认真,也只好留下来,不过他表示,陪吃陪喝陪玩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其它事情就别指望了。
这也不是什么问题,李煜和史虚白联手,自信能接过对方的大部分招儿来。
而且,冯道都出现了,自然不会是陪着杨凝式来发疯的,而老杨这见势而疯的『毛』病在到了江宁后肯定也不会再次发作。
收拾伍乔大概是手痒或者是作日常锻炼之用,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装疯卖傻也是一门艺术啊。
考虑到二人年纪大,旅途劳累,李煜表示下午就请二位好好安歇,等到到晚上再大宴招待。
二老自然无有不允。
出了鸿胪寺,李煜拉着李景逷拍马直奔皇宫。
冯道来了,这绝对不是小事。
后汉隐帝可能是吃饱了没事让杨凝式来装疯卖傻恶心李璟,但绝对不会让冯道陪着他一起发疯。
冯道这种历经四朝的老狐狸,轻易不出洞,一旦出洞,肯定是有大事发生!
可唐汉两国间能有什么大事?
到了皇宫,门口有太监等着,一见两人来了,连忙往里引。
到了一间偏殿中,只见南唐重臣全部到场,正齐齐而坐,个个面『色』凝重。
一见李煜和李景逷来了,连忙拱手见礼。
李璟随即便让李煜将来龙去脉再讲了一遍。
说完后,大家依然满脸不解。
最后,李璟无奈宣布散会,让李煜晚上在宴席上套套他们口风,然后再来报,对于冯道,杨凝式这种级别的使臣,李璟肯定是要赐宴招待的,而且还不止一次。
第一次是大宴,国宴,各级官儿都要出现,人多场面大,这就是表面功夫,估计不会说什么。
真要私下谈机密只怕要到后面的小宴了。
李煜穿过来后,虽然阴谋诡计经历了不少,但对于这种正经的军国大事,倒还是第一次参与,心中颇有忐忑,却也好奇,堂堂敌国宰相,一路偷偷『摸』『摸』过来却是为何?
回到鸿胪寺客舍,找个房间坐着喝了几口水,就有人来通报,冯道和杨凝式请他们几个前去一叙。
李煜自然领命,一开始只是相互寒暄几句,不料在快要冷场的时候,冯道说了句话让场面更冷:“老夫此次前来,在江宁只能停留三日,其间有重要国是与,呃,……”顿了顿,苦笑道“圣人相商……”
嗯?
李煜闻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后汉自持得国极正-刘知远是灭掉“儿皇帝”石敬瑭创立的后晋后才拿到了天下,说是盛唐正朔并不为过,平日也总视南方诸国为『乱』臣贼子。
结果,朝中宰相突然来访,还称李璟为圣人,虽然是私下称呼,但在这个极度重视名分的时代,也是极大的让步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三陪三人组的心中同时冒出这句话来。
但这也对方透『露』的重要信息,李煜又马不停蹄的赶到皇宫向李璟汇报,李璟听完后拍板,今晚就设大宴招待,明日午间在餐霞楼上还有小宴。
幸亏鸿胪寺客舍距离皇宫不算太远,否则这通折腾就足够让这具十三岁的身体大喊吃不消。
回到客舍后,将李璟的话向二人做了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