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保仪在一旁看得呆了,若不是知道这个少年曾经亲入朗州城,以让人眼花缭『乱』的言行,在劣势中硬生生的找出一条路来,为大军退回和伐楚之战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否则以他此刻的表现,黄保仪真的会以为这是一个要卖祖求荣的人。
毕竟,石敬瑭的“丰功伟绩”过去才多久?
十年都不到的时间并不足以让人忘掉这些无耻的事情。
倘若没有朗州城中那一幕,黄保仪大概会以为这是个为了皇位而不惜数典忘祖的人。
在『乱』世中,这么做似乎也不算什么大错,此人的弟弟不就是去认了其叔为父么。
但在对世界充满懵懂的少女心中,自然希望自己的依靠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而不是未老先油腻的早衰儿。
眼见李煜如此表现,黄保仪虽然知道他是在作伪,但心中依然不免惴惴。
李煜演得实在是太好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在李煜的用心和麦角菌的作用下,宋齐丘不疑有他,像对着亲信那样敞开心扉。
他得意啊。
自古以来,位极人臣已经是千难万难,可若是能让未来的皇帝叫自己一声阿祖,还替自家捶背,只怕是闻所未闻了。
当然唐末的大宦官也是能行废立之举的,可这些太监们有了偌大的权柄后能干什么呢?
无非是锦衣玉食,『操』弄朝政。
而自己通过步步为营的钻营算计,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只要江宁城内那对兄弟不是太蠢,同时心肠再稍微硬点的话,那就更妙了。
只要李璟一死,李景遂继位,那么依然要把自己请回江宁去。
到时候,边镐没了依靠,自己又占了武昌城,那么大家还是可以相互谈判妥协一下的。
如果李璟不死,那也不要紧。
大不了让当日杨溥的事情在重演一遍就是了。
反正李璟好道,当他在楼上念经时,有使者自宫中而来,璟大怒,掷之以香炉,遂逝。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恰在他飘飘然之际,窗外飘来阵阵喧天的锣鼓家伙声。
李煜不由得手一停,竖起耳朵听起来。
这不年不节的,又是大晚上,敲什么锣鼓?
“这群泼才,真是的……”宋齐丘斥道
说是斥,可声音却着实柔软,语气也并不生硬。
“阿祖,这是?”
“哎,好让六郎知道,这是我那两个犬子和张祖德一起,让人在『操』练锣鼓家伙……”
“老夫让他们缓缓,却奈何不听……”
“噢”李煜的手又开始敲打起来,嘴里问道,“那他们这是在为何事而鸣锣打鼓?”
“自然是庆祝新皇登基了,算来也就在这三五日之内,至迟到十日,便该有个结果了”
一边的黄保仪听的脸『色』刷白。
这一老一少的对话,初听似乎不见得有多么刺激。
配合上两人笑语晏晏的形状,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天伦之乐的感觉。
可稍一琢磨后,便明白,这里牵涉的阴谋诡计与各种算计背叛,相互勾连之广,利益纠缠之深,心机之重,让生在马楚,自已为对兄弟阋墙之事,早已见怪不怪的黄保仪感到浑身发冷。
一老一少之间,仿佛有个无形却有确实存在的修罗场,提醒着她,这一切终归只是表面文章而已。
此刻她也好奇,李煜究竟会如何来解决宋国老。
一开始听到李煜说要弄死这位大唐权臣,黄保仪以为这只是个半大孩子在胡『乱』的发泄内心的怨毒,并没有当回事。
而在武昌城外的庄园中,看到他居中而坐发号施令,有条不紊,那时她隐约有些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
到了这一刻,她彻头彻尾的相信了。
虽然从认识他到现在近乎私奔,连两天都没到。
可是两人间的接触已经非比寻常,黄保仪明白,这个大王虽然整天笑呵呵的,对自己乃至对下人一点架子都没有。
但他内心深处隐含着一种极度的自傲,这种傲慢并不肤浅的浮在他言行的表面,而是深深渗入到了灵魂的最深处。
纵然百般掩饰,可黄保仪是何等敏锐的人,终于还是被她发现了一丝丝苗头。
想来也是,不过一十三岁,诗文名动天下,被誉为是大唐乃至整个华夏新一代的诗歌巨擘。
所创的瘦金体则让天下第一的书法家甘拜下风,就此留在江宁不再回汉。
手中产业无数,又发明了唇华,粉华这等女子的恩物。
马楚地处内陆,但因为临近南汉国和南唐,货殖倒是不断。
她又是朗州城里公主一般的存在,自然有无数人要费力讨好。
她的闺房中唇华也有不少,盒装的,或者是各种精巧管装的,哪怕不用放在那儿都是那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