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看过去,却见柳茜早已收敛了她面上那慈母般的笑容,连那股子娇羞也不见了,她虽仍是笑着的,但那笑容着实恶劣得醒目——
穿着一身彩色繁复宫装,发顶簪着一支展翅欲飞的金凤凰,正襟危坐在殿中梨花木椅上的柳茜恶劣地笑着,声音却依旧甜得腻人:“这深宫之中历来都是‘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所以皇后姐姐也无须太过伤心。”
柳茜说了那么多,包括最后那句露骨的讽刺,锦画堂全都没有听进去。
从头至尾,锦画堂只听进去了“怀了身孕”这四个字,还有柳茜那轻轻抚在小腹上的右手,真是……
刺眼得很……
几乎是下意识地,锦画堂那原本随意地放在腹前的左手也跟着不由自主地覆上了她的小腹。
轻抚着平坦无一丝赘肉的小腹,锦画堂心中只余浓浓的感伤——
她儿时五岁那年冬季不慎跌落冰湖,虽被及时救了上来,却冻伤了身子,落了个偏寒不易受孕的体质。后成婚三年有余,期间逼着自己吃了无数调养身子的补药方才有孕。
得知自己终于怀了身孕的时候,她可开心高兴了,兴奋得险些失眠。
和她一样开心的还有她的父皇宣武帝,因为她锦氏的江山终于后继有人了。
熟料……那日父皇猝然过世,她因悲伤过度以致小产,事后太医院院首为她亲诊,竟断言她此生都无法再怀有身孕……
换而言之,她锦画堂,这辈子都无法再育有一儿半女,再无缘享受那儿孙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
坐在殿中梨花木椅上的柳茜眼尖地看见了锦画堂那不由自主地以手覆上小腹轻抚的动作,心中顿时觉得十分得意痛快。
但面上,柳茜仍装模作样地关心着:“皇后姐姐怎么了?为何突然不说话了?莫不是妹妹说错了什么吗?呀!妹妹竟忘记皇后姐姐此生都无法怀有身孕一事了,此刻却跟皇后姐姐说起这事儿,真真是妹妹失言了,还望皇后姐姐莫怪呀!”
嘴上说着让锦画堂莫怪,可是柳茜眼里、面上,又哪有半分真心实意的歉意?有的,也只是骄傲与得意,还有报复的快意。
而那头,自打在这华清宫的外殿落座起,锦画堂就一直歪头搭脑的,即便是之前和柳茜说着话,锦画堂也是一副睡眼惺忪、迷迷瞪瞪的模样。
但此刻,一直歪头搭脑的锦画堂倏地抬头看向了柳茜,一双原本惺忪的睡眼此刻睁开了竟是清亮无比不见半分睡意,其眼中的寒意更是冷得仿佛要将人冰冻三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