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脚尖在泥地上将“陈斗鱼”三个字写了一遍,又抹去。
“陈斗鱼?”说书先生一呆,随即兴奋道:“这里面莫非还有别的故事?”
陈斗鱼从袖口里取出一锭金元宝放入说书先生手里,道:“当然有,都在里面了!”
说书先生瞅着手里金光灿灿的元宝,唇干舌燥道:“可官府的告示上写的是……”
陈斗鱼打断道:“写错了,得改。”
说书先生摸索着手中的金元宝,嗫嚅道:“那官府白纸黑字的盖了知府大人的官印还能错,小的难——道还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的左手中又多了一只金元宝。
说书先生元宝在手天下我有,挺胸抬头道:“陈斗鱼是吧?但不知那位陈斗鱼是何方高人?”
“我就是。”
“您就是……?”说书先生恍然大悟,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怜悯之色。眼前这个脸蛋身段美到极致的仙姑想必是想出名想疯了,居然冒名顶替非要将自己编进话本子里。浮躁,实在太浮躁,年纪轻轻不踏踏实实地读书做事,总想着一些歪门邪道一夜成名。
他本打算语重心长说两句,若能令其迷途知返当可功德无量,可手心里捏着沉甸甸的两个金元宝,很快便恍然大悟觉得这是位有梦想的仙姑,自己又何妨助人为乐利人利己各取所需,那不也是小小的一桩功德?
猛听有人大着嗓门在吼道:“孟秀才……你掉坑里了吗?客人都等着哩!”
原来茶馆掌柜左等右等不见说书先生回来,便叫了个伙计来催。
说书先生高声应了,转身往茶馆里奔,两颗金元宝揣进怀里,他心窝滚烫热血沸腾,盘算着老婆的花布娃儿的新衣服,家里漏雨的屋顶请人的工钱,老大娶媳妇的彩礼钱这下全都有了,难怪今早出门头顶有喜鹊叫,说不定晚上掏出元宝来老婆还能犒劳犒劳自己……
陈斗鱼看着说书先生情绪激昂地将手中醒木“啪”地敲得惊天响,站在小院中悄然一笑,不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忽地她回眸而望,明亮的眼眸中一点得意的亮光闪动。
陆叶无奈地瞧着她,声音沉闷道:“很开心?”
陈斗鱼的笑容仿佛消失在空气里,俏脸紧绷冷若寒霜,转瞬间便是一场倒春寒,道:“这不是剑仙陆大侠么,敢问有何贵干?”
陆叶亲眼目睹陈斗鱼的脸变得比六月的天还快,原来翻脸比翻书快不只是传说。
事实上他从陈斗鱼走出祥福寺后就一路跟随,陈斗鱼看似儿戏的做法无一不是在逼他主动现身,也表明一旦天魔教发动疯狂报复,她一定会与自己并肩战斗到底的决心。陆叶又好气又好笑,更多的是深深的感动。若不是这次罗嘉梁之死,他恐怕想不到这位面上永远冷若冰霜剑心通明的悬天观千年第一嫡传人,做事居然能这般孩子气。
嗯,当然还挺可爱。
陆叶垂头道:“我没有跟你赌气。只是我觉得,天魔教的报复很快会来,如果继续留在祥福寺和你们在一起,会牵连到大伙儿。而我离开后可以由明转暗,对大家都好。”
陈斗鱼在看到陆叶的一刻,胸中一口闷气已散了大半。只是瞧着这黑小子表情轻松像个没事人样,八成早就躲在一旁看自己和游龙的热闹,心里的火又忍不住腾地窜上来,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饶了他!
“原来我是好心当作驴肝肺,非但误会了陆大侠,还咸吃萝卜淡操心?既然陆大侠已扬名千里,你我便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又来管我做什么?”
陆叶挨了训斥忍不住掉头想走,僵了半晌叹气道:“陈真人,你闹够了没有?”
这小子居然还认为自己闹!
陈斗鱼火往上撞一声冷笑道:“你不就是想让我服软道歉么,最好还哭着求你回来。真不错,陆大侠敢作敢当光明磊落,谁不夸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我陈斗鱼不问青红皂白无理取闹,乃是世人眼中的小女子。你大可轰轰烈烈,我便该感恩戴德,对吧?陆大侠,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朋友。”陆叶抬起眼帘注视陈斗鱼,眸光平静淡然:“我知道,你是我陆叶可以性命相托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