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有个最大的四方寺,纸鸢想要给他求一道平安符。他做的是杀人的营生,何求神佛庇佑。不过看她兴致浓烈,也点点头随了她。
他们到的时候,天已经不早了,寺庙中人少,大约今日灯花会,人些都赶着夜晚的热闹,寺庙倒是比平日清净。
纸鸢很容易请到了平安符。
出了寺庙的门,她将灵符给他。萧音虽不大信这个,还是收起来挂在了里衣里面。
“我知道你不信,只是你收着我心头总是要安心一些的。”纸鸢道。
每次他外出,她都是提心吊胆的,每回见他归来,她都觉得是老天开眼,待自己不薄。
萧音又如何会不知道她的担心。将她一人放在家,他也是十分挂心的。此次回来,他也要做一些决定。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会会好好的回来见你。”他言。
“嗯。”她自然是相信他的。
“我有一些事情要于你说”萧音开口。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行到山腰,快下到山脚。今日天气甚好,一千多节的台阶直通上面的四方寺,树叶落了一地,除了洒扫落叶的僧人,三三两两个人影,隔得稀远。
纸鸢停下步子来,站在下方,望着他,待他说来。
萧音于石阶之上,中间隔了好几台。他与她并到一处,忍不住替她捋了捋面上被风吹挡了眼的碎发,牵着她的手,继续往石阶下面走。纸鸢弯了弯眉眼,手里湿湿的。
“我外出之时,总是挂心你,置你一人在家,也总有不放心。”
她眉目清亮,笑言:“我一个人在家很好,你尽管出去办你的事情,莫要挂心于我,我在家中等你就是。你看,看你每回回来,我都不是好好的吗。”被人牵挂的滋味,实是甚好。
萧音没有接话。
“你怎么了?”纸鸢凝眉,轻声问他。
纸鸢跟在他身旁,默默被他牵着,是安心的。
走到山脚下,之后都是平路了。
“我去江南,你可愿与我同去?”
闻言纸鸢愣了愣,随即点头。眉目清亮,眉开眼笑。
与他一处,在哪里都是好的。
“你当真愿意跟我远走天涯?”萧音皱眉问她。
他孑然一身,从前,无有守护的。如今,他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了,或许,他该退隐江湖,再不问世事。与她隐于红尘,也是极好极好的。她若愿意,又哪里不是江湖,哪里不是他的归处。
此去天高地阔,再没有尽头。不管是大漠黄沙,还是江南烟雨,走南跨北,终是天涯路远。
不知她愿意与否。
纸鸢眼睛亮亮的,与从前毫无生气的模样二般。
她温言,“你若是不嫌麻烦,愿意领着我,我自是极愿意的。”他在哪里,她自然愿意在哪里。
萧音面色滞了滞,随即露出笑来,答了一个字:“好。”
他笑起来较平日不苟言笑多了亲近。隐匿掉杀手的佞气,眉目俊朗,牵得她心口最柔软的地方似温水浸淌过。
纸鸢伸手抚了抚他面上的刀痕,轻皱了眉问他:“疼吗?”
萧音握住她的手,摇摇头。
着实不疼了,以后更不会疼。
下山之后,他领着她进了一家酒肆。
今日邺城之中举办花灯会,图个热闹喜庆,挨家挨户都挂了灯,各种各样的,连街道店面铺桩里门口都有,夜里少不得一番热闹,定不逊于上元灯会。
“今年这个灯会,可是二十年来最盛大的一次,又赶上各香坊竞选花魁娘子,真真是热闹极了。”酒馆里面,伙计和账房预估着夜里灯会的热闹程度。
这个时候天尚早。外面街道上人却已经明显多起来,不知道天黑之后华灯上了,还是怎样一番热闹场景。看到外面进来的客人,伙计赶紧迎上来招呼:”两位客官,吃点什么?”
“烧刀子两壶。”萧音淡淡道。
伙计面色变了变。这个是他们的暗话,内行人才晓得。又见他说出的是这个,晓得他不简单。伙计笑了笑,道:“好嘞,客官您稍等。”
伙计转身到酒柜上取了酒,送过来:“客官您的烧刀子,点心马上请。”而后转身上了楼。没一会儿下来道:“客官,点心雅间有请。”
“你在这等我,我取取东西,一会儿便出来。”萧音对纸鸢道。
纸鸢点点头,他转身上了楼。
这是一家很老的酒楼了,有些年头。这个时候喝酒的人基本没有,只二三楼上有稀喇几人,她位于酒肆一楼,有些显眼。不过能来这里的人,要么都是内行人来办事情的,要么都是正经来吃酒消遣的。掌柜是个正经的人,又颇有些背景,是也相对其他鱼龙混杂的地方,此地还算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