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怎么说是他的事儿,与我何干?”黛玉又以同样的语调、语速。
“他想娶妹妹,难道妹妹不嫁了?”
“宝姐姐今儿是怎么了?竟打趣到我的头上?”黛玉冷笑一声。
“我并非打趣,而是认真的。”宝钗收敛笑容,一本正经地强调道。
“他怎么想,宝姐姐又怎么知道?”
“他与我说了。”宝钗回道,“还说最爱的人是颦儿妹妹。”
“紫鹃——”黛玉当即喊一声,“快来把这个胡说八道的姐姐打发出去。”
宝钗付之一笑:“他心中的最爱是颦儿妹妹,府里谁个不知?就你非得装作一副置身其外的样子,这是何苦?”
“姑娘说得对。”紫鹃忙附和道。她一进来就听到宝钗这样评价。
“你知道什么?成天喜欢瞎掺合。”黛玉没好气地白了紫鹃一眼。
“宝二爷爱姑娘,我还不知道吗?姑娘不会把我当傻子吧?”紫鹃笑道。
“出去。”黛玉轻斥一声。
“……”紫鹃灰溜溜地去了。
“看看,人家说的是大实话,你却不爱听。”宝钗笑道,“难道非得说宝兄弟讨厌你不喜欢你不爱你,你才高兴吗?”
“宝姐姐今儿来就为了与我说这个?”
“妹妹也该直面这个问题了。”宝钗语重心长地道,“说起来我们算是同病相怜,父亲早早离我们而去。虽然我有一个哥哥,可有与没有也没多大区别。我比妹妹好在妈妈还在世,多少有个依靠。”
“姐姐是来气我的吧?明知我常日里最羡慕什么。”黛玉不禁伤感起来。
“我不是故意提起妹妹的伤心事儿。”宝钗忙打住,又进一步解释道,“我只想说我们未来的幸福,没有可依靠的人,终究只能靠我们自己,所以不如直面。妹妹要说压根不想自己未来的幸福,让谁信?”
黛玉不作声了,哽咽难鸣,因为无父无母无兄弟,她不知哭过多少回。
关于自己未来的幸福,她当然想过。
而且紫鹃在她面前可不止一次提醒,总劝她要趁老太太健在早将亲事定下来。
眼下宝钗也提到这个,只不过宝钗说要靠自己,而紫鹃说要靠老太太。
这是两人认知上的差异。
其实根本目的一样:希望她幸福。
但她显然更倾向于宝钗的态度:自己的姻缘只能靠自己,不能指望别人。
哪怕是贾母。
贾母疼她毋庸置疑,可毕竟贾母年事已高,早已不管事了。
若指望贾母为了她与王夫人针锋相对,显然不尊重现实。
黛玉当然知道王夫人,即她的二舅妈更倾向于宝钗作为儿媳,不然“金玉姻缘”论又怎会甚嚣尘上?
如此一想,又觉得与宝钗的心亲近了两分,尽管“金玉姻缘”的当事人正是宝钗,可与宝钗之间的心结早已解开,还认了宝钗为姐薛姨妈为妈呢。
然而,道理她懂,要靠自己。
可怎么靠?她一个弱质女子,难道让她与二舅妈理论争取?
靠宝玉倒还差不多。
见黛玉沉吟不语泪花点点,宝钗又不忍心地说道:“妹妹要是有什么心里话,不妨说出来,压在心底岂不更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