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杨任的期望却落空了,他的奏折送至乾清宫时,允熥的心情可不怎么美妙。
正月三十日,允熥接见了从杭州返回京城的夏原吉。夏原吉已经被允熥任命为西安知府,因为朱元璋觉得一省的面积太大弱化了省一级行政单位的权力,所以知府这个级别的官员在明初很重要,赴任之前要入京拜见皇帝。
王喜通传夏原吉来到乾清门时,因为时候已到正午,允熥对王喜吩咐道:“让夏原吉去膳堂等着,朕要在午膳时和他边吃边聊。”然后让郭镇等正在票拟奏折的四辅官和中书舍人中午也休息一会儿,下午未时继续票拟奏折,自己起身前往了膳堂。
他赶到膳堂时,夏原吉已经到了一直站着没有坐下,见到允熥进来马上行礼道:“臣夏原吉见过陛下。”
允熥扶他起来笑道:“夏卿起来吧。还没有用午膳吧,陪朕一起用饭。”
夏原吉谦逊几句,坐下和允熥一起用膳。
允熥问了问杭州这几个月都发生了何事。夏原吉先是说了说杭州产业园区的情况,之后说道:“陛下,年初经营刺绣的周家来京城向陛下进贡,陛下还接受了其中一幅屏风,并且现在周家依仗陛下接受了一幅屏风,虽然还不敢仗势欺人,可已经影响了刺绣行当的秩序。这引得浙茳诸府的商户蠢蠢欲动,许多商人私下里串联要在明年过年时来京城向陛下进贡。”
“子宁兄和光大兄在臣临行之前特意叮嘱臣请求陛下,以后不要擅自接受商户的进贡。陛下若是喜欢,可以通过浙茳布政使司或杭州府征召贡户。”
“朕之后绝不会擅自接受商户的进贡。”允熥说道。他本来就不愿意直接接受商户的进贡,只是那幅屏风太应景了,他实在舍不得才接受。
夏原吉其实对于允熥的承诺有些怀疑,但他也不敢当面质疑,只能心中记下让练子宁给允熥写书信,现在则说起了别的。
“陛下,您可还记得建业元年腊月因为附逆案被处死的严震直等罪臣?”夏原吉忽然问道。
“朕当然还记得。怎么了?”允熥虽然有些纳闷,但觉得夏原吉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到他们这批人,不动声色地说道。
“陛下,严震直的直系亲眷都流放到了西北、东北之地,可还有许多族人留在了湖州。其中关系与严震直较近的人三十年内不被陛下允许参加科举,致使现在严氏宗族已经分裂,仍旧被允许参与科举的族人将不被允许参加科举的族人逐出宗族,让他们自立门户。”
“这些人还失去了大多数田地,生活困顿不堪。他们不得不做些小买卖,还有些人冒险出海去闯荡,搀和海上的生意。不仅是严家,江浙一带许多这样的人家都如此。”
“陛下,最近很多这样的人都想将户口改成商户去上沪做生意,子宁兄和光大兄望陛下能给予指示是否同意。之前子宁兄也已经以浙茳布政使司的名义向陛下奏报此事。”夏原吉说。
“奏折大概还在路上,我还没有看到。不过不管是现在还是接到练卿的奏折后,朕的态度都是一样的,允许他们改户籍为商户,去上沪做买卖。”允熥说道。
他明白夏原吉和练子宁的意思,他们是想问允熥要不要对这些人赶尽杀绝。当时允熥虽然出于影响的考虑没有将那些人满门抄斩,但他们不知道允熥的实际心思如何,所以夏原吉这样含蓄地询问。
允熥当然很讨厌严震直等人,这些人在背后暗地里鼓捣小动作,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大损失,却也让允熥很恶心,他岂会这么容易就忘记他们?
可这不代表允熥就要逼着他们的族人都去死。他们的直系亲眷都已经流放了,还留在当地的即使被禁止参加科举的人也和严震直等人的血缘关系不近,在严震直当官时候也没得到太多的好处,没必要逼死。
况且允熥也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参加海外贸易,甚至主动迁居到藩国去居住。
夏原吉不知道允熥心里在想什么,但允熥允许他们改籍还是让他松了口气。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是分巡浙西道的按察副使了,但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官员,还是希望看到不稳定的因素得到解决。
等夏原吉说完了杭州的事情,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允熥放下手中碗筷,夏原吉也马上垂手坐在允熥身边,侍立在一旁的宦官干净利落的一顿收拾,眨眼之间桌子已经光洁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