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熥这才提起了对徐家的兴趣,对徐景昌重视起来。同时允熥也很疑惑:既然徐景昌还挺有本事,为何前世没有表现出来?
他想了想才想到:徐家在永乐朝一门两国公,恐怕朱棣也有所忌惮吧。特别是在邱褔漠北全军覆没、朱能病逝后,靖难功臣中能独挡一面的大将只有张辅一人,朱棣不得不重用许多从洪武朝传下来的武将,其中和徐家有联系的人应该不少。朱棣本身就得位不正,徐晖祖又曾密谋推翻他,他不防着点就不正常了,徐景昌也只能在京城混吃等死,没有打仗的机会,也就显露不出自己的才能。
允熥和徐景昌说了会儿话,表现出关心后正要让他退下,忽然注意到在沐晟身边坐着一个不认得的人,看官服只是一个百户,就好奇起来。又想着徐景昌上来前也是坐在那一桌,就指着这人问道:“景昌,此人是谁?为何会坐在那里?”
徐景昌回头看了一看,马上转过头来答道:“陛下,此人是京城武德卫的百户,名叫曹徵,他父亲是怀远侯曹兴。”
“朕说呢,原来是曹兴的儿子,怪不得可以坐到你们那一桌,朕也不记得功劳很大的人中有他。”允熥恍然大悟。
“曹徵统兵打仗的本领如何?”他又问道。
“陛下,依臣看来,曹徵还是有带兵打仗的天分的,但他的心不在此,也没有什么功劳。”
徐景昌的话匣子就打开了:“陛下,曹徵他从小就对文武两条正途都没什么兴趣,既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习武学兵书。他的爱好十分特别,喜欢琢磨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比如他曾经认真盯着蚂蚁窝看过很久,琢磨过蚂蚁互相之间到底是如何交谈的;比如说他曾经买了一只小白兔回家杀了,但也不吃肉,而是看看兔子身体内和人是不是一样,若不是家里看的严,他都可能找具死尸来切开看看。”
“十三四岁之后他不琢磨这些了,而是对地理着迷起来。按理说对地理着迷也不是什么坏事,为将者不晓地理乃是庸才。但他还是与众不同,想要琢磨这么多地形到底是如何形成的,为何天地间会有山。”
“更加让怀远侯生气的是,他竟然琢磨起天文来了,整天嘀咕为什么太阳月亮和星星挂在天上不掉下来。这天文一向是钦天监的人琢磨,普通人如何能做这样的事情?”
徐景昌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说的都口渴了,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正要再说,忽然意识到对面的皇帝,顿时慌张起来。
‘老天爷啊,我都说了什么?陛下问起曹徵打仗的本领如何,我照实说就是,何必说这么多?都是陛下刚才太过平易近人,还和我说妙锦姑姑的事情,我一时间把他当做姑父了。陛下一向最讨厌滥竽充数的武将,听到他如此不务正业还不将他从军中赶出去?若是让曹叔知道了是因为我的一番话导致的,我过年哪还有脸去他们家拜年?’徐景昌在心中想着。
他想要开口补救一二,但怎么想都觉得说什么都不好,只是满脸紧张的看着允熥,希望允熥现在的低头沉思不是在思考何时将曹徵赶出军中。
他哪里知道,允熥此时内心非常惊喜,非常非常非常惊喜。
远古时代如何允熥不知道,但从他读过的史书来看,最晚从汉代开始中华之人就是轻理论而重实用,对于某种自然现象,很少有人会研究它为何如此,大多数人都是掌握了它的规律能够利用或者规避风险就好。比如地动仪的发明。汉代就发明了地动仪,但在某个人提出了一套神神道道的理论后就没有人再去思考了。
这也是允熥一直以来想要发展科技的最棘手之处。他可以为科学研究提供种种便利,但没有人进行靠谱的研究他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终于发现一个真正能当科学家的人了。朕绝不能将他放过。’允熥心想。
过了好半晌,他强行压住激动的心情,对徐景昌轻描淡写的说道:“原来这样啊,朕知道了,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