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在城中泼洒油料,备好干草,待撒马尔罕国之兵入城后点燃!”
“可是现在才刚过午时,时候还早。再令将士坚持,未必不能坚守到晚上。况且还有一些物什还没用呢。”吴杰说道。他们原先的计划是拖到晚上,在撒马尔罕国之兵无法大规模攻城的时候撤退,一来留几个哨兵即可不必留人断后,二来大炮等利器也能搬到内城。现在撤退,不仅断后的将士几乎必死无疑,大炮也只能资敌,所以他有些犹豫。
“现在不是记挂这些的时候。”宋晟说道:“帖木儿既然又派兵攻城,定然是已经识破我的计策,即使我军坚守到晚上,帖木儿也多半会下令点起火把夜战,到那时想要撤退反而更加困难。”
“而且守城的物什不能都耗在外城。若是都耗光了,拿什么来防守内城?将士们的血肉之躯?马上传我命令。”宋晟最后说道。同时侧头看了吴杰一眼:‘他虽乃黔国公之后家学渊源,也有用兵之能,但毕竟没有打过这种以少敌多之战,打仗之时顾及的事情太多。’
吴杰其实还有意见,但宋晟是总指挥官,他在父亲还活着之时开始从军,也在军中十多年了,即使打仗还有不足之处,总知道此时不能违背宋晟的话,也就没有再出言。
守卫北城的宋琥听到令兵传来的话,却没有马上下达命令。他当然知道他爹的命令是对的,但此时选哪一支人马断后?这可是必死的任务。
传令之人见宋琥一时没有动作,焦急的说道:“宋指挥,宋相命听到他的命令后马上执行不得耽误,违者处以怠慢军机之罪。”
“我知道了!”宋琥没好气的答应一声,吓得这人不敢再说话,随即扫视一番自己防守的这段城墙,又过了一会儿对一名侍卫说道:“你去将张自重叫来。”
“你叫我?有什么事?”张自重很快走过来,语气不耐的说道。宋琥平日里对将士们很随和,没什么架子,所以他们对他的称呼也很随便。
“自重,你将你部将士中家中独子的抽调出来,兄弟同在、父子同在的抽其一,率领其余将士掩护大军撤退。”宋琥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说道。
张自重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顿了顿说道:“这是要让我率兵断后啊。”
“自重,帖木儿不断猛攻,守城的物什已经快要消耗干净,外城是守不住了,为了能够守住内城,只能大部撤回,留人断后。”
“现下其它人所部都损失惨重,承担不起这个重任,只有你部今日上午未参与守城,人数还多,编制还完整。所以只有你帅兵断后了。”
听了这话,张自重沉默片刻,喊道:“罢了!为了家儿老小,为了乡里乡亲的,为了朝廷和殿下,我来帅兵断后!”
“宋琥,咱们同袍一场,我的妻儿老小,就交给你照看了。”
宋琥红了眼睛,点点头说道:“你放心,我宋琥对天发誓,你的父母以后我就当做自己的父母来尽孝,你的孩子我就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养,嫂子我就当做亲嫂子来对待,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他和张自重很有感情。他们在一支军队为将五年多,虽然出身不同但袍泽之情深厚,要不是实在没有其它的部队能够顶替,他绝对不会让张自重断后。
“你这里有酒么?”听到宋琥的话,张自重松了口气,正要回去忽然又问道。
“有。”宋琥抹了抹眼角,让一名侍卫拿出一个小水壶,强笑道:“这是我好不容易躲过我爹的检查私自留下来的,若是让我爹知道我藏有这么一壶酒,非把我扒光打一顿不可。”
“哈哈。”张自重笑了几声,接过酒壶,说道:“你家境好,平时我吃了用了你很多东西,现在也来不及还了,所谓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我就再拿你一壶酒,等来世,再一起还你吧!”
说完这句话,张自重拔开塞子向嘴里倒了小半壶,随即头也不会的走向自己的部队。
宋琥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流下来流到下巴,又滴到地面上,与尚未干涸的血迹融在一起。
“帖木儿,等将你击败后,这么多帐我一定都要跟你们算清楚!”宋琥低声说了一句。
“组织其余的将士撤退!将剩余火药塞进无法带走的大炮炮口,全部炸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