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三宝垄城头的士兵,还对即将到来的战斗一无所觉。
今晚雨下得这样大,稍微有点儿资历的老兵都不在城头上受罪,返回了军营,城头上剩下的都是去年或今年刚刚招募进来的新兵。
此时这些人虽然仍不得不在城头值守,但大多怀着一股子气,怀着对同僚、对上司的怨气。‘凭什么你们那些老兵就能回营睡大觉,我们就得冒着这么大的雨、这么大的风,穿着浑身上下被雨浇透的衣服在外面待着值守!’也因此,他们也都不把交待下来让他们认真值守的命令当回事,没有一个人在毫无遮挡的地方待着,大家纷纷躲在能遮蔽风雨的地方:地位高点儿的,家里稍微有点儿钱的,就躲进了屋子,将身上已经湿透的衣服脱下来,换上一身干衣服,与夜晚休息在城头房子里的人挤一挤;地位低的,家里也穷得掉渣的,就只能躲在屋檐下或者门洞处。今夜和往常一样都是东风,躲在西城屋檐下的人可好了,和屋内的人一样不用淋雨,也不会吹风;可躲在东城屋檐下的人,就只能忍受着越来越大的雷雨,和呼呼作响的东风了。
“他妈的,哪个该死的××安排咱们今夜值守,让我知道了,我非一刀砍了他不可!”就在东城房屋的屋檐下,一个身材高大、头戴斗笠、身穿破旧蓑衣、手里拄着一根长矛的人骂骂咧咧的说道。
“行了,你都骂了好长时间了,消停会儿吧。反正你再怎么骂也没用,如果让巡夜的将军听见,还会下令抽你三十鞭子。”另外一个略有些矮小的人穿得和他一样,缩在墙角,又不知从哪儿得来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桌子挡在东面、用斗篷遮在上面保证自己不受雨淋,用有些不耐烦的声音说道。
“今夜这么大的雨,将军能出来巡夜?除非明天太阳从西边出来!我敢打赌,这个时候该巡夜的将军肯定在城内哪一家有钱人的府邸里搂着漂亮姑娘睡觉呢!他麻辣隔壁的,凭什么当将军的就能有漂亮姑娘睡,大雨天也不用出门,咱们就算是去嫖妓也只有又老又丑的女人,这样的天气也得在城头守夜!”大个子继续叫着。
“因为他们是将军,你只是个小兵,要是你也能当了将军,就不用守夜,也能想睡哪家的漂亮姑娘就睡哪家的漂亮姑娘;就算当不上将军,能当个小官,甚至给大户人家当打手或给寺庙当护寺兵,也有钱嫖更高档的女人。”
小个子继续说道:“不过我看你这辈子是没戏了。你家也没钱,武艺也不好,身体也不健壮,年纪又二十多了寺庙不收,也不会溜须拍马,能打几仗不死不残当个老兵,这样的日子不用来城头守夜就撞大运了。”
“你别说我,你不也是一样!”大个子听了这话十分不高兴的说道:“你和我不也差不多,除了你说话比我好听点,也顶多就是当个老兵。”
“是啊,我和你也差不多。”小个子语气似乎有些低沉,但马上恢复正常:“所以咱们两个也别聊这些用不着的了,赶紧休息吧。我让给你半个桌子的地儿,你过来咱们挤一挤,两个人挤在一起也暖和点儿。”
听到这话,大个子也没什么好反驳得了,但是他情绪更加激动,大声喊道:“妈的,咱们在军中是没法出头了!还不如明国人打过来呢!明国人打过来,他也需要用当地人给他们做事吧,我头一个投靠过去!我还会说汉话呢,我老家曾经来过一个明国商人,我给他当过两年多的帮工,那时学的。”
“可是听说明国的军队被挡在了北加浪岸以西,过不来了。你投靠他们的想法成不了真。”小个子又说了一句,语气重新变得不耐烦:“你过不过来?不过来我就把桌子挡上了。”
“过去!”大个子正畅想着自己发达以后做什么呢,听到他的话,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把长矛靠在墙边,过去和他挤在一张桌子后面。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小个子渐渐困了,将身上的衣服重新整了整确定不漏风,就要靠在墙边睡觉;可大个子还在自言自语的小声说着什么。
“安啦真主,求您保佑我下辈子投生到一个有钱人家,或者哪个有钱僧侣的儿子,我一定虔诚的向您祷告,拿出所有财富的一半为您修建雕像,……”
他这样念叨几句,自己也困了,慢慢的合上眼睛就要睡觉。
可他刚刚要入睡,忽然听到从东面传来响声。因为此时仍然大雨磅礴,到底是什么声音他听不真切,但无疑是从城墙下面传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他又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即侧头看向其它在屋外避雨的人:其他人都缩在墙角用什么东西挡着风雨,一个动的也没有。
见到大家都这样,大个子本也想闭眼继续睡觉,但那声音越来越近,他实在忍不住,正要掀开斗篷去看看,就见到数十人从城外翻了进来!
他当即被吓了一跳!’这么黑的天,这么大的雨,这么大的风,这么高的城墙,这些人是如何爬上来的?’他想着。
但他随即想到了更加重要的问题:‘这些人为何要在半夜偷偷翻过城墙,莫非他们是明军?但明军不是还在八马兰,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三宝垄城?’
还没等大个子想出个大概,就见那些翻上城头的人又向城下扔了什么东西,随即都矮下身子,手包裹着布条拿着刀,悄悄向他们这些躲在墙角或屋檐下的人走了过来。此时雨不小,他们的动作又轻,一丝脚步声也听不到。
那些人悄悄走进他们,似乎长了透视眼似的,手里的短刀精准的刺向喉咙,凡是被刺中之人都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也一丝声音都叫不出来,就已经魂归天外。
见到这一幕,大个子顿时吓得冒出了冷汗,他想叫,但忽然想起自己适才说过的话,又想着即使大声喊叫惊动了其他人,自己的命多半也保不住,咬咬牙没有叫出声,反而在要杀他的那个明军走到他身前举起短刀的一刹那间用汉话说道:“大将军,饶命!我愿为大明天兵带路!”
“你会说汉话?”那人一愣。
“大将军,我曾祖父是汉人,我有一成多的汉人血脉,这些汉话是我曾祖父教给我的。我从小仰慕天朝,愿意为大明效力。”大个子用汉话胡说八道道。
但面前这人似乎信了他的话,或者并不在意他说的是真是假,他说道;“既然祖上是汉人,那就许你为大明效力。”他说着又看向小个子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