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落之声刚起时,武天行眼角溢出泪来,更感觉很是奇妙。
他本以为一定会后悔,会愤恨,会极为不甘地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去反抗,去求生!
毕竟没谁愿意如此毫无作为般死掉的。
但他却只想到了家中的老母,又想到三十已半,却未留下子嗣伴其左右。
孩儿不孝,若有来世,当再报。
他本以为这该是最后的念头了。
却听得那斧似已停了。
武天行心中疑惑,尚未睁眼,已听左丘戴惑道:“你又是谁?”
武天行惊疑不定,睁眼望去,一青年男子正立在一旁,望着自己笑而不语。
他再一看,不由一惊。
这人竟以拇、食二指自后捏住了那斧身,便阻住了左丘戴。
左丘戴又问了一遍。
那人望了过去,道:“这可就奇了,你在寻我,却不识得我?”
左丘戴神色微动,道:“你便是她收的弟子?”
那人颔首道:“不错。”
左丘戴恶笑道:“报上名来!”
那人道:“为何?”
左丘戴不答,劲灌双臂,将斧往下压去。
那人双目一凝,那斧刚下得两分,又再不动。
武天行却更一惊。
那斧锋距额前已不足一寸。
那人望左丘戴道:“武大人,你再不动,在下可也拉不住这斧了。”
武天行立刻缓过神来,往右侧挪去。
虽无法行功运气,但还是留有几分力气,只因斗不过左丘戴,才让他一时忘了还能躲开。
武天行挪出半丈,就已气喘吁吁。
那人望了一眼,道:“不若你我先松手,再来相谈?”
左丘戴道:“你一松手,我就要砍他。”
那人顿了顿,道:“你若要砍他,我便击你腰腹。”
左丘戴道:“我便松斧扔去,挡你拳脚。”
那人道:“我腰间还有刀。”
左丘戴望向那人腰间,见果挂着一把长一尺有余的连鞘短刀,却道:“我腰间也有。”
那人望了过去,见竟是一对不足尺长的匕首,不由一滞,道:“你一定要他的命?”
左丘戴道:“用你的名,就能缓。”
那人望向左丘戴,左丘戴亦是抬头。
四目相交,那人道:“只能暂缓?”
左丘戴道:“他的命在你眼中,就那么不值钱?”
那人一愕,突松了手,道:“我叫陈写,耳朵陈,书上写。”
左丘戴手中斧却只往下再落了两分,便已单手拎了回来,柄头“嗵”地一声落在石板上,道:“左丘戴。”
陈写面色一变,道:“鬼面斧左丘戴?”
左丘戴咧嘴笑了笑,道:“正是。”
陈写顿了顿,道:“却不知天外天的人,因何要寻我师,或该问因何寻我?”
左丘戴道:“她可还好?”
陈写道:“你在问我师?”
左丘戴颔首。
陈写不答。
两人便突都不动了。
武天行依是惊疑不定。
惊的是那素仙竟真收有弟子,疑的是这两人此刻竟似乎又要动手。
他也不敢动。
盏茶过后,左丘戴忽道:“你学了几分?”
陈写道:“不足六成。”
左丘戴抬脚便踹!
同时一斧往陈写脖子横劈而去,另一手拔出匕首便朝陈写面门甩去。
陈写亦是抬脚便踹,对过一脚后,身形借势如风筝般向后飘去,途中左手食指在那斧柄上一弹,竟已将那斧往外荡开,续而右手在身前一挥,那匕首便已落入他手中。
左丘戴并未追击。
陈写直飘出了两丈,方才落地,道:“果然厉害。”
左丘戴又只一笑,道:“此刻可想说了?”
陈写道:“非是不想,而是不能。”
左丘戴道:“喔?是她命你如此的?”
陈写摇首道:“是我尚且不配。”
左丘戴这才沉默。
陈写缓步行了回去,将手中匕首反转递了过去,道:“物归原主。”
左丘戴望了一眼,道:“送你了。”
陈写道:“无功不受禄。”
左丘戴往武天行一指,道:“换他的命。”
陈写道:“因何定要如此?”
左丘戴道:“因他一定要死。”
陈写尚未搭话,三人头上就已传来一道话音,“妙仙却要他不死。”
三人同时心下一惊,亦同时望去。
妙仙飘身落下,面带浅笑往武天行走去。
武天行倒也罢了,此刻尚无法提聚功力,但左丘戴与陈写不过略做交手,竟也不知她究竟何时来到如此距离。
武天行心下暗叹。
妙仙既在此处出现,莫知道自是尚在城中,可笑自己竟给戏弄得团团转,此刻更是落入他人圈套之中。
左丘戴却是眼神凝重。
他先前确不知妙仙何时来到如此距离,若不是开口出声,而是直接打来暗器,怕也不止是手忙脚乱,而是要吃上些许亏了。
陈写却是回想着她的身法,眼中惊疑不定。
妙仙在武天行身侧站定,陈写便道:“姑娘便是“妙仙无踪”?”
妙仙凝了他一眼,浅笑道:“无踪不过缪赞,妙仙便是妙仙,仅此而已。”
陈写听得这话似有深意,不由一怔。
妙仙却已续道:“素仙姐近来可好?”
陈写又一怔。
此女果然与其师素仙有关系。
他念头一转即逝,却是望向武天行道:“我师傅她近来可好?”
武天行更只能愣住。
究竟是谁的师傅?
但看三人六目皆望着自己,当下也只能道:“京城之中人人敬她,自然是好的。”
妙仙展颜而笑,道:“那便好。”
左丘戴却望她道:“你这是在帮我?”
妙仙望过去道:“那你可还要拦我?”
左丘戴蹙眉道:“他要你的命,你却要保他?”
妙仙道:“有人不要他死,妙仙又定要保那人,自也只能保他了。”
左丘戴惑道:“何人能让你如此?”
妙仙道:“莫知道。”
听到这名,陈写面色一变,道:“可非是说辞,而是六门统领莫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