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夜宴上陡生变故,慕府一百三十二口全部下诏狱,但是慕洇从苏婉口中至少得到了一个消息:先生在宫里。
两个地方,一是宫狱,一是废殿。
慕洇知道的废殿最大也是最多的地方,就是指廊。
至于宫狱……曾经关叶绍的地方。
那个人……应该知道。
慕洇长长的睫羽低低地垂着,掩住了她灰败的眸:她现在也出不去啊。
在太医院住了两日,慕洇便被送回了栖梧殿,她明显的感觉到身边的人一天多似一天,不仅仅是在看着她,而且好像在防什么人来一样。
“小姐——”
漏夜,慕洇听得窗外一阵轻呼,其实她现在已经分不清楚白天还是黑夜了,她又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不肯开口询问,不过是凭着宫女送餐与沐浴的时间约莫估算,但是也很难入眠了。
慕洇冷冷地倚着窗户,并没有打开的打算,也不开口,只是心底冷嘲:第三个半夜翻窗的人了呢。
——是慕温。
“小姐。”十五岁的少年掀开窗,音线坚硬而冷冽,“我带你走。”
慕洇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抬头“看”向他的方向,灰败的眸子黯淡无光:“你?”
她扶着墙,嘴角溢出冷笑:“慕公子既然能大义灭亲,何必屈尊降贵来探望我着小小盲女?”
虽然有帝王金玺现身,但是一个小小的楚氏废妃的一面之词,想要就此扳倒慕家而没有一点实际证据,怎么可能。而且父亲当政,先生是清流领袖,两人被这般掣肘,不过都是因为她罢了。
当时的情形,慕家人束手就擒,她醒来之后又在太医院,父亲与先生恐怕都是想要她早一点得到救治,也怕陈说拿捏她的性命。
而她一旦脱了困,慕家自然也就脱了困。
可是慕温这一出农夫与蛇,使当前形势雪上加霜,父亲和先生短时间内恐怕都是出不来了。
“小姐,”慕温压低声音,带着些这个年纪少年独有的沙哑,“来不及解释,您再不出来,恐怕就要被发现了。”
慕洇默,终于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少年拉着慕洇,跃出寝殿,直直向着宫门方向奔去。
慕洇眼前一片漆黑,她看不见如今何处何事何时,但是她的思绪,却因为慕温如今在宫中的畅行无阻而越来越混乱。
——
“慕洇跟着他走了?”
龙涎香幽,袅袅绕绕,华贵的地毯逶迤一地,富丽堂皇,这是天子的寝居。
“是的。”苏公公恭敬垂首,不敢多说一个字,自己这位皇帝主子的心思,真的是越来越难猜了。
“走。”年轻的帝王轻轻地笑着,眉眼之间是散不去的戾气,“我们去看看。”
——
慕温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慕洇侧耳细心倾听者,四下安静地像在另外一个世界,甚至连风声都放缓了。
有人来了。
少年抓着慕洇的手紧了紧,慕洇能够感觉到这人手心沁出的冷汗。
“慕小姐,慕公子。”苏公公的嗓音在静谧的夜中格外尖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陈说。
慕洇实在懒得在叫那人皇帝陛下了,她甚至都不想和陈说说话。在北郊,陈说想要杀她,也是她自己卷入了那些纷争,是段无昭拿她做质。她那时只觉得原书男主真的是个疯子,为了握住权柄真的不惜一切,但是,不惜一切和不择手段,是有区别的。
连寇匪都有祸不及妻女的原则,这大盛的九九人皇,偏要用拿人子女这样的下流招数。
慕洇把头偏向一边,不“看”那发声的方向。
“陛下。”慕温恭敬拱手,“臣来带我的长姐回家。”
“回家,回哪里,回慕府吗?”苏公公冷笑,“杂家可是记得,慕府已经被抄了啊。”
“回哪里并不重要。”慕温的声音依旧稳重恭敬,“还请陛下放人。”
慕温自始至终都在叫“陛下”,是在提醒慕洇,这里不只苏公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