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一骑北归。殿试举行,地点,却不是在金銮殿。
“陈兄,你说,殿试怎么会让咱让军马场?”
自从那次醉红颜不欢而散,两人便没了交集,一个是避而不见,一个又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陈易看着身旁一脸惊诧的成小公子,大概猜到这件事情也是出乎成家家主预料,不然这个千宠万爱的小公子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他温和笑道,摇头:“陛下的安排,易怎么清楚。”
“不过,”青衫书生嗓音微顿,“司马老将军的心思,易倒可以猜测一二。”
“说说看。”锦衣华袍的小少爷眼睛亮晶晶的,“你觉得老将军让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陈易努了努嘴,陛下三日之前找了那样的借口,都想要把殿试托到司马隆安返京,司马老将军若是没有什么动作,实在对不起当今天子那样自毁声名。
“老将军平生三爱,烈酒,烈马,烈字。”
陈易清清淡淡的嗓音才落下,大马金刀地站在军马场中央的男人便开口道:
“我大盛外有西楚,南召群狼环伺,内有贼子祸国,如今殿试,怎可再循规蹈矩!”
“如今,只要有人驯服了我这匹猎云,谁就是我大盛的状元!”
军马场上,司马隆安威风凛凛,横刀立马,雄浑厚重的嗓音在马场上回响,龙袍衮服的天子高高地端坐在看台上,帝王威仪俱露。
看台下,衮衮诸公无一人出声反驳。
谁知道这个鬼皇帝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但是世家的几个家主早就想到,陛下,这是要扶植新秀了!
那几个世家家主虽然猜到了皇帝的心思,但是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聪明地没有发声。
一众目瞪口呆的举生里,陈易面不改色,微微垂下头,掩饰中眼眸中的沉思,而成豫,则向陈易投去了钦佩的目光。
其实这一群人里,真的像陈易这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书生,还是很少的,大部分的举生都是世家子,从小为了提防各种尔虞我诈,明枪暗箭,莫要说是骑马射箭,恐怕棍棒上的功夫,都是能够上沙场杀敌的。
但是既然是陛下设局,怎么可能会给那些世家贵子大开方便之门呢?
这要训的马,当然不是寻常的马。
“啊!”
果不其然,第一个上场驯马的举生被狠狠摔下马背,惊慌大叫!
陈易注意到,那些个朝官的神色都变得很难看。
“一号!苏子和,败!”
“陛下!”一位老臣站了出来,“科举选的是文官清流,是要断文章,解圣意的!不是要上阵杀敌的莽夫!”
“哦?”司马隆安横眉冷对,斜斜地瞥了那人一眼,声音不怒自威,“苏大人的意思,老夫是莽夫?边疆三十万将士!大盛开朝至今,边境千百万亡军!都是莽夫不成?!”
“这……”那人摸了一把额间的汗,终于还是后退一步。
这边争论着,那边驯马不断进行着,举生一个个失败,老太监掐着嗓子喊:
“三十二号!陈易!”
“弟子在。”
陈易上前一步,青衫温雅,笑容和煦:“开始吧。”
小公子担忧地看着他,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说道:“你小心点,不行不要硬撑。”
陈易看着这人一双水光潋滟的猫瞳,眸子里盛满了真切的担忧,心头一暖,手搭在了小公子扯着他衣袖的手上,安抚地笑道:“无事,放心吧。”
说着,陈易转身,一步一步地朝着那烈马走去。
而这边,成豫有些茫然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手指微微颤抖。
那人的手掌,好暖。
大盛朝的富家子弟,十四岁时便会有女子来教导房事,有些家族甚至会用一些独特的方法来教会族中子女控制情欲。
是比用药而不得纾解更加残忍磨人的法子。
成豫虽然被称作小公子,也不过是因为家中行末,其实年已十八。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成豫对这些事情,从来都很淡,就算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在他面前扒光了,他都不会有什么感觉。
醉红颜的姐姐们可没有少挑逗他呢,不过他每次见到那些女子娇软的酮体,只觉得……无趣。
但是刚刚陈易不过是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他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难道他喜欢的是……男人?
小少爷面色古怪。
那头,陈易已经走到了烈马面前,书生同烈马无言对视,将军同天子交换眼神,朝官和举生无味地看。
蓦然,陈易轻轻一笑,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任何熟悉的过程,一把握住马缰,径直翻身上马!
不要命了!
在场众人俱是大惊!
这样驯马,怕是下一秒就要被抛下去了!
成豫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妈的这个人到底有没有驯过马,直接上去是想死么!
就在他几乎要冲过去的时候,陈易身下的马,慢慢地走动起来。
没有暴躁狂怒,没有拼命挣扎,这匹从来只驯服于司马隆安胯下的马,第一次安于他人身下!
刚才摔下马背的举生们一个个脸色很难看,他们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寒门书生!
俊逸非常的高大马匹慢慢地撒开四蹄,小跑起来。
陈易有些艰难地控着马。
半柱香之后,陈易平稳下马。
青衫少年长身玉立,面上笑容温润,冲着四方行礼。
“三十二号,陈易,成!”
“呼——”
成豫舒了一口气,握拳,撞了撞陈易的肩膀:“原来你这么厉害!害得我担心这么久!”
少年爽朗一笑:“接下来,就看我的吧!”
陈易轻笑,拭了拭额间的汗:“好。”
“三十三号,成豫!成!”
十八岁的少年立于马上,意气飞扬,笑靥灿烂,远远地冲着陈易扬了扬手。
众人心思诡谲变幻,这一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离开前,陈易远远地对上司马隆安意味深长的目光。
“陈兄!今日,你我不醉不休!”
小公子大声嚷着,今日驯马,只有他和陈易成功了,少年眨了眨眼睛,“今日那马,可是司马将军的猎云,你是怎么驯成的?”
陈易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怎么驯成的?
司马将军一早派人送来一件青衫:“我们将军嘱咐陈公子今日务必穿着这件衣服前去殿试。”
约莫是衣衫上沾染司马隆安的味道,那马以为他是旧主。
两人慢慢行着,又走到了醉红颜楼下。
“陈兄,这次可不能跑掉了!”小公子拉着陈易,熟门熟路地进了包间,把陈易一把按在坐塌上,“我们好好喝一杯!”
陈易低低地笑,懒懒地靠在美人塌上,眸底神色莫测: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