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姬乃会对刚才的景象说些什么,可是她却只是在挂心我的伤势。
少迟一点围过来的小步与清美两人,虽然表情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畏惧与不安,但是在这之上,是更多的关切。
……姬乃为什么会愿意与两人分享关于自己能力的秘密,其中的原因我似乎能明白一点了。
然而现在,这种关心却让我有些窘迫。
当然我并不是阿翔,可没有什么关心过敏症之类的毛病。只是这次的伤势真的有些不妙,我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刚才是为了保命才做出这种疯狂的举动。如果没有把右手伸过去,现在被咬断的大概就是我的脖子了。
只是,虽然保全了性命,牺牲也是巨大的。虽然相当的不愿意,但是我恐怕得做好放弃右手的觉悟了。
事到如今,我突然觉得当初爷爷通过魔鬼训练将我培养成双手精通着实是有先见之明。
可是,我自己可以接受,并不代表姬乃也能接受。
之前我身受重伤之后,她伤心与责备的表情还历历在目。
然而还没出一个月,就又搞成了这样。
实在是有些没脸见人的感觉。
所以——
“没,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只是咬破了一点皮而已。”
我努力压下拼命主张着自己存在感的剧痛,从脸上挤出笑容。
“可是刚才明明看起来伤得很重……”
小步也跟随在姬乃之后提出了异议,就连清美都跟着点了点头。
这,这可不妙了。三人都看到了的话,就很难再瞒……
“别废话了,快把手伸出来!”
忍耐不住的姬乃直接拉住了我的右手。
“呜——”
在这一拉之下,蛰伏已久的剧痛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口气倾泻而出。
伴随着视野一阵变暗,呻吟声也不由自主从口中漏出。
“哎?弄疼了吗?对,对不……”
姬乃的声音戛然而止。
啊,这是看到了吧。
我转过视线,发现姬乃正怔怔地凝视着我的右手,身边的两人一个瞪大双眼,一个捂住嘴巴。
果然,直接看到会受不了吧。
小臂上的肌肉已经被拉扯得四分五裂,透过崩落的肌**隙甚至能清楚看到白骨上的齿痕。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我在本能下避开了要害,主干血管并没有被伤到,虽然鲜血一直在滴个不停,但是短时间内应该没有失血而死的危险。
然而,我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
无论肌肉还是神经早已支离破碎,已经无法挽回了。
手掌虽然勉强还保持着正常的血色,但早已无法动弹。不,连知觉都已经失去了。明明在刚才还是能活动一下的……或许是最后的乱来彻底毁掉了最后一点联系的神经吧。
现在想想还真是有些蠢。
一直以来真是辛苦了。虽然在一起的日子尚短,但迫不得已也只能就此别过了。
再见啦,我的右手。
“啊哈哈,其实也没什么啦,只不过是一只右手而已。大家没事才是最重要的。其,其实别看我这样,左手也很灵活呢。为了锻炼这个,小时候可是吃足了苦头呐。所以就算只剩一只手,今后的生活也——”
“笨蛋!”
我空洞的辩解,突然被姬乃的叫声打断了。
那是虚弱的,却竭尽全力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明明,明明说过那么多次,不要自己一个人乱来,可是,可是还把自己搞成这样子!”
姬乃的声音里,蕴含着怒气。
啊……都是因为我的不争气。
“对,对不起……”
“道歉有什么用嘛!”
姬乃的怒吼再次盖过了我的声音。
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抓住我的手剧烈地颤抖着。
不可思议地,被她握着的右手,明明已经失去知觉,却感受到了触觉以外的别的什么。
“……说教等以后有时间了说个痛快。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治好伤势再说。”
治好?姬乃到底在说什么?这样的伤势,顶多只能临时处理一下,最终的结果就只有——
“过去已经成功过一次,这次也一定可以做到的。”
姬乃猛地抬起头。
视线相交,我从她眼中读出了强烈的决意。
难,难道说她……
姬乃的行动,远比我的思考更加果断。
她以小心呵护一般的轻柔动作,用双手包住了我的右手,接着闭上了眼睛。
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不知产生于何处的强大搏动。
“扑通”
就像是心脏跳动的声音。但是它却产生了如同冲击波一般的震撼。
简直就像是沉眠的世界突然苏醒,散发出强烈的生命波动。
紧接着,我的视野被白光完全覆盖。
不,是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淡淡的白光之中。
略带暖意的光芒,轻轻推开了清冽的月光,将我温柔地包裹在内。
身心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适。
虽然这种感觉并不存在于记忆之中,然而我身体的本能告诉我,这就像是尚未出生之时,被母亲的身体保护着的感觉。
“母亲”
意识中飘过的这个词,就像一根粗重的针刺进脑中,令我混沌的意识一下子清楚了许多。
对于我来说,关于母亲的回忆完全不是这种温柔而浪漫的东西。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就在漆黑的雾霭渐渐在我内心弥漫开时,伴随着轻笑声的声音却将之一扫而空。
如同清泉的声音,顷刻间便将我心中的污秽冲刷干净。
这,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然而还没等我来得及细想,右手就传来一阵瘙痒感。
不,确切地说,不是右手,而是更上方的右臂,被魔物的利齿撕开的地方。
我不禁向下望去,随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本断裂的肌肉竟然正在自行生长接合,就像是破坏的过程被倒放一样不可思议。
这就是姬乃的能力吗?
只不过片刻的功夫,白光就开始渐渐褪去。
等到朦胧光影下的视野变得清晰时,重新暴露在月光下的我的右手,已经看不出丝毫伤痕。
在场所有人,全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然而在这之中,表情最惊诧的竟然是施术者本人。
“没,没想到真的这么顺利呢……”
我们三个,只能面面相觑,露出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