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点……我的腰啊……”
正宪先生一边龇牙咧嘴地倒抽冷气,一边轻轻抚摸着姬乃的脑袋。
我一边警戒着格里高利之剑的动向,一边微微松了口气。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你,你们俩没事吧?”
止住了哭声的姬乃从正宪先生的怀里探出头来问道。
“我,我还好!”
“虽然我也很想这么说,不过刚才被小丫头踹了一脚闪到腰了。”
“对,对不起!!”
“分明就是臭老爸缺乏锻炼,别栽赃飞鸟好吗?”
“哦呀?这么快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啊。”
“哼。”
姬乃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却将手伸向了正宪先生的脖子。淡淡的白光亮起,微小的伤口顷刻间消失无踪。
“飞鸟别动。”
“嗯,嗯……”
柔软的手指从后面抚摸着我的侧脸,突入起来的刺激不禁令我轻轻颤抖了一下,随即整个上半身都被包裹在温暖的感觉之中,伤痛和疲劳顿时一扫而空。
“姬乃,这力量最好少用。”
“放心吧,我有分寸。”
“哼,这我可真没看出来。”
心中默默地对正宪先生表示赞同的我,扶住了姬乃有些摇晃的身子。
“哼!!”
姬乃则是不满地嘟起了嘴。
两个人似乎还在吵嘴,但是明显没有了刚才那种险恶的气氛,倒有点像是姬乃平日跟小步清美她们相处时的感觉。
尽管如此,却无法阻止我对某件事十分介意。
“姬乃……那个,你,你真的是景秀先生的,的……”
“啊?”
正宪先生与姬乃同时转头望向我,两人都是一脸茫然。
随即,正宪先生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叹了口气揉着眉头。
“我突然开始怀疑把你交给神代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了。”
“怎么了嘛,飞鸟只是单纯了点而已!”姬乃不满地回了正宪先生一句之后,转向了我,“刚才的都是演戏啊,基本上一句真话都没有的。飞鸟你该不会是相信了吧?”
“什么!?演戏!??”
不知是不是错觉,对面的穆兹似乎也在同时响起了同样的惊呼。
不不不,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吧。
“都,都是假的吗?景,景秀先生的事……还有两个人吵架的事情?”
“还用问吗?这种扯淡的狗血剧情,会信才有问题吧。”
正宪先生再度叹了口气。
看,看来确实是假的没错了。两人现在的轻松神态比什么都能说明问题。
但是,但是……刚才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啊!姬乃那随时都要爆发出来的怒气,还有正宪先生眼光里冰冷的杀意,怎么看都不是假的啊!如果两个人不是那种限制了行动的对峙状态,总感觉随时扑上去杀得你死我活都不稀奇。不是逼真到这种程度,也不会令格里高利之剑都无法准确判断吧。
如果说这是演戏的话……两,两个人真的太恐怖了。
我不禁斜眼望了望站在一边的父女二人,两张神情颇为相似的面孔凑在一起,低声商量着什么。
大概是在讨论接下来的行动策略吧,可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邪恶组织的boss正在跟女干部讨论毁灭地球的计划。
总,总之,以后还是不要违逆他们的意思比较好吧……
“可,可恶……竟敢耍老子!!!”
穆兹的低声咆哮传入耳中,看来他确实是被完全骗过去了。
虽然是敌人,不过这种时候找到个垫背的还是令我无比安心。
尽管看上去十分悔恨,但是敌人并没有立刻扑上来。手中没了人质,他们似乎不得不更加谨慎地行动了。
不知何时,躲在一旁的爱德华也悄悄来到了我们身边。
“小早川小姐,小早川先生,还有飞鸟君,刚才的一幕真是太漂亮了!哎呀,连我这个同伴都被吓到了啊!”
假惺惺的语气与刻意加在“同伴”二字上的重音,将爱德华的意图表露无遗。
就连我都能识破他的伎俩,小早川父女自然早就向他投去了冰冷的视线。
正宪先生并没有多问什么。他的话,看到这种情况估计也能猜到大概吧。
而对于爱德华这种马后炮的态度,两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或许是觉得他不扯后腿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然而就在这时——
“嗯,确实是相当漂亮。连我都被惊到了呢。”
声音响起的同时,爱德华谄媚的笑容在脸上冻结了,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与他一同僵住的,还有我。
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身体里的灵魂都像是被彻底冻住了一般。刺骨的寒意从意识最深处喷涌而出。
这,这,这是……
“你,你……”
爱德华愕然伸出左手,指向了前方,颤抖的嘴唇间漏出的是断断续续的音节。
不明就里的众人,望向了他手指的方向。
在那里,一个人影从格里高利之剑“一行三人”身后缓步走到前方。
浑身上下包裹在黑袍之中,微微露出的双手与头部,也都被雪白的绷带缠得严严实实。
不一样。这人跟其余的三人完全不一样。
更为异常的是“她”的声音。
恐怖的外表下,响起的却是清脆悦耳的女声。
这声音……这声音!
“实在是没想到,能看到这么一出漂亮的狗血剧啊。你作为陪衬演员倒也不是完全的废物一个嘛。”
思考,在一瞬间崩坏了。
视野被彻底涂成红色,在大脑转动之前,身体就首先行动起来。
整个世界全部消失,剩下的只有眼前的这个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
冲刺。
将意识都远远甩在身后的速度,比闪电还要快的一击,左手的长枪砸向了那个人。
然而,响起的却是手中的枪砸进地面的巨响。
仿佛是为了故意嘲笑我一般,枪尖砸下的位置,就在她的足尖之前。那个人仅仅是移动了最小的距离,就完全避过了这一击。
“可惜,作为一个战士还是以派不上一点用场呢——吉弗尼娅。”
“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啊!!!!”
左手下意识地动了起来,拉出陷进地上的枪尖,用尽全身力气刺了出去。
那个人,没有闪躲。
在不知是谁的惊呼声中,我愕然抬起了头。
长枪,刺进了黑袍包裹的躯体。
然而,完全没有刺中的手感。撕裂肌肤,劈断骨头,陷入内脏……统统都没有。手上的感觉,就像是仅仅刺穿了一块布一般。
与此同时,站立在我面前的“人”也瞬间崩解。挂在我的枪上的,只有一件黑袍而已。
教堂之内,突然下起了雪。
白色的雪片无风而动,在室内尽情地飘舞着。
不,这不是雪……这,这是盐!
恐怖的记忆顷刻复苏,飞舞的盐晶将我带回了数年之前——那个我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爷爷死在面前的日子。
“啊……啊啊……啊啊啊——”
喉咙中发出不成言语的声响,我的视线像是被吸引一般向旁移动着。
在那里,刚才本应被刺穿的人,正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
黑袍已经脱下,“绷带”也早已化成了漫天四散的“白雪”。
出现在那里的,是身穿白衣的女人。
与我一样的银发,与我一样的面容,比地上散落的盐粒还要白皙的肌肤,宛如嗤笑的嘴角,带着令人绝望的寒气的双瞳。
白衣上最醒目的,是金线绣成的格里高利之剑的巨大徽记。
只是站在那里,就能摧毁任何人的反抗意志的,绝对暴力的女王。
我的仇人,我的母亲,我的噩梦——伊斯卡蕾雅·卢恩。
“好久不见了呢,失败作。”
——音节构成的利刃,将我的理智彻底击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