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啊!!”
骑士枪挑起半条残破的长椅向那个人掷去,同时整个身子压低,跟随在长椅的阴影之中急速奔袭。
那个人眼神的移动,肌肉的张弛,任何细小的动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不仅如此,就连盐锥袭来的路径都可以靠着本能察觉到。
只不过轻轻扭动身子,就闪过了两只盐锥交错而过的偷袭。
充当挡箭牌的半条长椅也充分展现了它的顽强。
即便是受到三支盐锥的拦截,它依然击碎了它们,速度有所降低却还是执拗地向前飞行着,哪怕自己也有一大半被染成了白色。
它的优异表现为我减轻了不少压力。我几乎不必在意来自上方的路障,只要留心脚下与周边袭来的盐锥。
尽管如此,这一段路程似乎也格外漫长。
不知道闪过了多少白色锥体的攻击,我们一步步地向着那个人接近。
终于,那个人用盐刃挑开了顽强的长椅,伴我突进的战友终于化作千风,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而近在咫尺的我与她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障碍物。
左手猛地探出,这是我自己都无法想象的速度。
连那个人都来不及反应。右手的盐刃尚未回撤,便被长枪挑飞。
银色的闪电毫不停歇,接着奔向了下一个目标——将另一侧的盐刃一击两断。
在敌人的武装被完全解除的刹那,右手的魔剑毫不迟疑地刺出。
死光,贯穿了那个人的躯体。
…………
逐渐冷却下来的意识终于取回了思考的能力。
我……做了什么?
用一柄剑刺穿了我的血亲。
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魔剑狂热不偏不倚刺中了那个人的前胸。
这是心脏的位置,没人可以生还。
不,这不是我的母亲。
她从没有承认过这一点,更没有尽过一点母亲的义务。
她甚至还夺走了我的亲人们。
素未谋面的父亲,以及我最崇敬的爷爷。
她们伤害了很多无辜的人,害死了前辈与妙姐,夺走了景秀先生的生命。
我仅仅手刃了我的仇人而已。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明明只要这样想就好了。
可是……可是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
我不是应该为帮大家报仇感到高兴吗?不应该为解除了姬乃的危机而喜悦吗?
可为什么我的心情却如此沉重?
喜悦的感情无论哪里都找不到,相反,心中却充斥着莫名的失落感。
与此同时,还有相当的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那个人不是有着令人绝望的强大吗?我甚至还将她当做必须战胜的目标——这是我一生的努力方向。
这样的人,如此简单地就败了吗?
干脆而轻松地死掉,没有给人一点点犹豫的空闲。
我过去的痛苦与决意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
我期待的不是这样。
经过长久的努力,我终于获得了足以战胜那个人的强大,再也不会被她视为废物。经过拼尽全力的战斗后击倒她后,两人终于能好好地交谈,我也可以向她询问一直以来纠缠在我心头的所有谜团——为什么要杀掉爸爸和爷爷?为什么……为什么要抛下我?
直到中间的部分都还在依照我的愿望顺利地进行着。
可是,美好的梦想戛然而止。
那个人的生命在我手上简单地终结了,剩下的那些全部化作了梦幻泡影。
不应该是这样的,怎么可能是这样的,我,我真正期望的其实是……
我保持着将剑刺入那个人身体的姿势,陷入了茫然自失的状态中。
——很显然,在战场上,这是致命的。
“第二次。果然还是没有学习能力嘛。”
那个人的讥嘲声,从我的背后传来。
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冻结,我这才意识到,右手传回的触感有些奇怪。
这并不是刺穿人体的感觉,而是某种陌生却又熟悉的,不久前刚刚经历过的感觉。
面前那个人冷笑着的躯体,“崩塌”了。
真的就像是传说中所说的一般,整个身体在一瞬间化为了盐柱,四散飞舞。
我所刺穿的,根本就是个没有生命的盐壳而已。
同时,冰冷的杀气如同刀刃一般,从后方架在了我的脖颈上。
我缓缓回过头,那个人高高举起纯白色的剑刃,犹如断头台上即将落下的利斧。
刽子手的背后,就是“圣洁”的圣坛。
月光从残破的彩绘玻璃中穿过,在结晶的刃锋上留下了瑰丽的色彩。
……结束了呢。
到最后果然还是这样的结果。
不可思议地,心中并没有太多的不甘,而是泛起了某种类似于“理所当然”的感情。
甚至还带着一点点微妙的安心。
我已经尽力了,这就是我现在的极限。
对不起,姬乃。我又没能履行诺言。
带着无限的悔恨和一丝丝放弃后的轻松感,我闭上了眼睛。
“神代飞鸟!别想偷懒,给我打起精神来!!”
然而,突如其来的大喝,令我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中的,是纯净无暇的月光。
因为先前为她染上斑斓色彩的彩绘玻璃,已经伴着一连串的咔嚓声响荡然无存。
撞破了最高处的玻璃冲进教堂内的,是我十分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