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以半娱乐的心态便能以一人之力对抗我们整个集团的怪物,倘若真正发怒会变成什么样子?
根本无法想象。
“把这种东西摆在我面前,你是真的想变成盐柱吗?”
意外地,伊斯卡蕾雅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威胁的成分。相反,只是对海瑟“急于寻死”单纯地产生了疑惑。
仿佛她已经将抹消掉海瑟当做了确定的结果一般。
“诱惑浮士德的是梅菲斯特菲雷斯而不是它们,请不要迁怒于人。”
“……我要杀了你。”
如果说刚才的恶魔仅仅是触动了伊斯卡蕾雅身为教徒的洁癖,那么海瑟刚才的那句暗语似的话,似乎掘出了更加根源的部分。
已经不是发出杀气那么简单。
这是全身上下都能明确感受到的寒意。令人心寒的气息顺着张开的毛孔流入身体触碰神经,直接造成了大脑误判温度的错觉。
被盐染白的教堂仿佛真的化作了雪之女王的冰宫,炎之恶魔掀起的热浪如同烛火一般被轻易吹散,过于寒冷的气氛几乎让人颤抖起来。
“神的敌人,毁灭吧。”
朱唇中吐出的是不带一丝感情的裁决。
炎之恶魔似乎本能地感受到了威胁,于是先发制人。它挥动着与伊斯卡蕾雅的腰身差不多粗大的拳头,裹挟着火焰向她猛击而去。
然而如同陨石急坠的一拳并没能触碰到伊斯卡蕾雅。
她侧身轻松闪开这一击,将右手收到了左手腰间,摆出了近似居合的姿势。
炽热的火焰从身旁掠过。被热浪扬起的银色长发,发尾甚至被灼烧出一丝焦黑,可伊斯卡蕾雅依旧不为所动。
两把盐刃在双手中融合为一柄巨剑,娇小的身躯瞬间爆发出吞天动地的气势。
“哼!”
拧腰,旋身,挥臂。
动作流畅而自然,甚至像是优雅的舞步。
比她身高还要长上许多的巨大盐剑,在她手中仿佛纸片般轻盈。白影划过新月形的轨迹,自下而上挥出了逆袈裟的一斩。
相比之前各种如暴风般的神速斩击,这一击甚至可以用“缓慢”来形容。
然而,如果说她在之前的战斗中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力”与“速”,那么这一击就是“技”的极致。
分毫不差的出手时机与角度,硬是让刚刚击出刚猛一拳的炎之恶魔根本无法闪避这并不迅速的一斩。
剑尖划出完美的弧线,犹如名家手中的神来一笔。
恶魔那如同巨大红宝石般的双眼,映出了白色的长虹。不知是不是错觉,恶魔的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一丝恐惧。
巨剑,将恶魔轻而易举地斩为两段。
这甚至比烤热的刀子划过黄油还要流畅无碍,巨大的盐刃仿佛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般,从恶魔的腰际直到肩头,斜斜切断了它的身体。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声势浩大地登场的恶魔,仅仅一瞬间,连惨嚎都还来不及发出就化作了一地白色的碎块。刚刚还热浪滔天的烈焰,现在只余些许火星在半空中飞舞。
恐怕真的要不妙了。
“飞鸟!”“老,老大!”
我和川崎几乎同时呼喊飞鸟的名字。
伊莉娜可能力有未逮,蔷薇十字会作壁上观,这种时候能立刻出动的就只有飞鸟了。再怎么心疼,也不能让来帮我们的海瑟出什么差池。
然而飞鸟的反应却与我想象的完全不同。
她并没有行动,而是皱着眉头像是在倾听着什么。
“……来了。”
“什么来了?别说这种没头没脑的……啊!”
未及说完,我也明白了飞鸟所说的“来了”究竟是何含义。
不知是不是托“妈妈”留给我的力量的福,我好像也能略微感受到所谓魔力的变化。
正因如此,我才会立刻察觉到这异样感。
世界,似乎被打开了一个洞。
就像久不通风的房间突然打开窗户一般,从未知的世界流进了不一样的空气。
不知何时,海瑟的小手捕捉住了一颗飞舞的火星。
比风中残烛还要摇曳不定的光芒,完全看不出刚才滔天烈焰的丝毫气势。
即将燃尽的火星在海瑟雪白的指尖上跃动着。
跃动着,跃动着……
任何时候熄灭都不奇怪的火星,竟然依旧在跃动着。
不仅如此,火焰甚至随着规律的搏动而变得愈发强烈起来。火光也从起初的赤红,渐渐染上了金色。
金色的火焰轻轻摇曳着,仿佛连同周围的空间一起扭曲。
“洞”,似乎就是从火焰的位置打开。
从洞的另一侧流入的,是比这里厚重得多的空气,以及令人几乎难以呼吸的威压感。
对我们来说,这种感觉并不是那么陌生。
这是……
“拜托了,玛巴斯先生。”
这句话从海瑟口中吐出的同时,指尖的金色火焰疯狂膨胀,一声威猛的吼啸,令整个空间都为之震动。
“吼——”
鼓膜承受了难以想象的音波冲击。被震得微微有些摇晃的视界平复时,一尊高大的狮子已然矗立在眼前。
柔顺的毛皮就如同流动的金水,威武的狮鬃燃烧着黄金色的烈焰。
凌厉的视线扫过场上。
“唔,不少熟面孔啊。”
不知道玛巴斯先生指的究竟是谁,因为它的视线早已离开我们这边,牢牢地锁定在这里最有威胁的人身上。
锐利的目光凌空交错,仿佛迸出火花。
“女娃儿好像很不简单啊。”
玛巴斯先生的语气中似乎透着些许喜悦之情。
“魔神吗……”
伊斯卡蕾雅同样扬起嘴角,然而笑容却带着十足的残酷。
随即,她将视线移向了海瑟。
“恭喜啊魔女小姐,鉴于您终于露出了真本事,这下您可以光荣地晋升为第六类异端了。”
“请问,这有什么好处吗?”
“奖品是地狱列车单程票一张,始发站要么是教廷的火刑架,要么就是——”
伊斯卡蕾雅举起盐刃指向了一人一狮。
“这里。”
“…………”
“这话可不能听过就算。女娃儿,能否对吾主动手,还要看汝可否在某手中活下来!”
“是吗?我这还是第一次斩魔神,不知道会不会比刚才那个肮脏的东西手感更好一些呢?”
不仅话语针锋相对,二者的战意也急速膨胀。
以场上对峙的双方为中心,爆发出了极大的压力。
现在正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任何微小的扰动都会拉开惨烈决战的序幕。
而一旦战斗爆发,小小一座教堂显然是无法承载魔神、魔女与怪物的全力的。毫无疑问,在场的所有人迟早会被强行卷入。
尽管形式有些不同,但最担心的结果还是无情地展现在我面前。
事已至此,制止战斗几乎没有任何可能,什么今后计划也都无暇再考虑,还是想想怎么能从即将到来的地狱中全身而退吧。
注视着旁若无人气势不断高涨的家伙们,我实在忍不住苦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