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真正的「北亳军」,其实早在十几年前,就因为魏国与楚暘城君熊拓的进攻而覆灭了,叛军首领宋云重建「北亳军」,也只不过是借助一个名号,毕竟宋云的身份至今还未得到证实——最早的时候,宋云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宋王的远房侄子,但却遭到了南宫垚的质疑。
这也难怪,毕竟当年暘城君熊拓杀入宋国时,宋王室惨遭屠戳,但凡是有些许王室血脉的人,皆遭到杀害,怎么可能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就自称是宋王的侄子?
而且此人还懂得武艺,这怎么可能?
谁不知道,宋王室的子孙一个比一个废材,除了仁德这点无可厚非外,十足的酒囊饭袋。
当然,这也跟宋国曾经的国情有关。
宋国,算是真正出现过君王「垂拱而治」的国家,因为这个国家提倡仪礼、仁义,且因为国策宽松,因此宋国的治安非常好,大有先贤时期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意思,纵使是国内曾经的王公贵族,亦是彬彬有礼,极少极少出现倾轧平民的事。
毫不夸张地说,宋国是真正达到「失德寸步难行」的国家——倘若有人在这个国家做出了违法的事,那么,只要此人的通缉告示在国内大城小县一贴,就算官府不派人捉拿那人,那人也会发现,他在这个国家根本活不下去。
因为没有人会让他借宿,没有人卖东西给他,此人每到一处,当地人都会疏远他,甚至帮助官府一起捉拿他。
就拿南宫垚来说,由于他曾经背叛了宋王与国家,因此,哪怕他后来刻意讨好宋郡内的民众,也没有人买账,弄得南宫垚两面不是人,最终一怒之下决定施行暴政,用强硬手段治理宋地。
尽管宋王室确实很脓包,被一个暘城君熊拓打地失去了整个国家,但宋人对外却异常团结,看似羸弱却有让人佩服的骨气,这也正是魏国当年并未强行将宋郡纳入国土版图,而是决定『宋郡自治』的真正原因。
郑习的求见恳请,没过多久就传到了宋云的耳中。
这些日子,宋云也住在「丰县」,原因就在于郑习这位来自魏国的使者。
在秦、韩、楚纷纷在上次那场浩大的战争中战败之后,魏国凭其「以一敌五」的强势,令中原各国都感到震惊,感到忌惮。
作为魏国眼中的叛军首领,宋云对此的压力可想而知。
要知道他当初决定帮助魏国,那只是不希望魏国战败而已,因为魏国一旦战败,宋地必将成为楚国的囊中物,楚国贵族什么德行,宋云又岂会不知?
相对来说,受到卫、梁、宋、郑等中原国家文化影响的魏国,其国内贵族好歹还是要脸面的,基本上不至于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可楚国的贵族呢?在楚国,贵族倾轧平民这好比已成为了传统,尤其是对于他国的民众——已故的邸阳君熊商,曾经是如何对待东越民众的?
因此,在魏国与楚国之间,宋云选择了帮助魏国。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雍丘之战』,楚寿陵君景舍的军队,居然在魏国军队面前败地如此干脆,百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
这让宋云隐隐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他原以为魏国、楚国会因此两败俱伤。
当然,他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毕竟再怎么说,相比较楚国,宋地跟魏国更为亲近,好歹魏国允许宋地自治了十几年。
可如今,魏国似乎有意要收回『使宋地自治』的待遇,这让宋云无法接受。
毕竟这意味着,魏国将真正意义上吞并宋地,曾经的宋国将从此不复存在。
但若是严词拒绝,宋云心底也有些发怵,毕竟在最近这场魏国以一敌五的战争中,许多魏国名将绽放光芒,耀目到几乎要令人窒息:肃王赵润、南梁王赵佐、禹王赵佲、临洮君魏忌、姜鄙、韶虎、司马安、百里跋、龙季,等等等等。
其他暂且不提,单单「肃王赵润」,就足以令宋云惊惧。
那位魏公子,几次出征横扫秦、楚、韩等强国,他北亳军,当真抵挡得住?
『到底见不见那郑习呢?』
宋云有些犹豫。
他隐隐有所预感:魏国耐心有限,他可能没办法再拖下去了。
正如他所预料,在他决定接见魏国使者郑习后,郑习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仿佛述苦般的胁迫:“宋云将军,在下刚刚收到了朝廷的催促,斥责在下办事不利,今日无论如何,您都要给在下一个明确的答复了。”
听了这话,宋云的心微微凉。
果然,魏国已失去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