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兄,好久不见了。”赵弘润淡笑着招了招手。
阳翟王赵弘璟神色不定地死死盯着赵弘润,在看了足足几息后,这才如释重负般长长吐了口气,没好气地抱怨道:“老八,你的宗卫太胡闹,为兄方才真以为他要把我带到某个僻远的角落,一刀宰了……”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浓浓欢喜之色,快步走上前来,笑着说道:“弘润,看到你安然无恙,为兄着实是松了口气。”
赵弘润淡淡一笑。
他可以猜得到,阳翟王赵弘璟所谓的关心他,其实说白了就是关心他是否还存在利用价值,毕竟赵弘璟,这可是一个论功利心毫不亚于张启功的男人——两者的区别在于,张启功的「狠毒」是坦然表露在外的,可赵弘璟的「狠毒」,却是深藏在他那张看似无害的和善笑容当中,所谓的口蜜腹剑、笑里藏刀,指的就是这种人。
“卫骄,你先到屋外守着。”
赵弘润朝着卫骄吩咐道。
宗卫长卫骄点点头,迈步走离房间,从外面关上了门。
此时,赵弘润看向赵弘璟,面色逐渐沉了下来。
良久,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赵弘璟,平静地说道:“我去过大梁了,也见到了……如今的太子。”
“哦?”赵弘璟眼眸中露出几分饶有兴致之色,随即看着赵弘润胸膛处的层层绷带,颇感意外地说道:“他给你留下的「新印象」,比我想的还要深呐……”
其实赵弘润身上的伤并非是太子弘誉导致,但是,他却没有心情与赵弘璟理解这些,目视赵弘璟,看似平静实则饱含怒意地说道:“赵弘璟,你把雍王毁了。”
赵弘璟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能理解赵弘润的话:“弘润何出此言?”
赵弘润没有理睬赵弘璟的反问,自顾自说道:“我总算明白了,你当初揭穿「雍王乃王皇后所生之子」,并非是为了报复雍王将你外封到阳翟,而是为了毁掉雍王……你最初与雍王联手,与赵弘礼斗了十几年,你很清楚,施贵妃在雍王心中的分量。因此,你故意设计,将施贵妃逼到绝境、让施贵妃抱憾而死,且临终前还是想着对赵弘礼这个亲生儿子的歉意,无暇顾及雍王半分……因为你,雍王变得不再轻信他人。”说道这里,他眯了眯眼睛,冷冷说道:“穆青做得没错,事实上,你才是这整件事的起因。赵弘璟,你说我应不应该杀了你?”
倘若是片刻之前,在宗卫长卫骄还未离开的时候,当赵弘润说出这番满带杀气的话,恐怕赵弘璟还会感到惶恐不安,可既然眼前这位八弟将卫骄支到了屋外——哪怕只是表面上支开了卫骄,实则卫骄还是能在屋外听到屋内二人的对话,但总得来说,两者的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当然,赵弘璟没有蠢到揭穿这件事,在沉默了半响后,点点头说道:“弘润你说得没错,但事到如今再来追究为兄的过错,亦于事无补,对吧?……既然弘润你已到过大梁,你就应该知道,赵弘誉已经不再是你我所熟悉的那个人了,软禁父皇、把持朝政,如今还要对你我这些手足兄弟动手……”
“你以为这是谁导致的?”赵弘润冷笑着打断道。
“那……事到如今,弘润你打算怎么办呢?”被赵弘润打断了话,阳翟王赵弘璟也不气恼,反过来询问赵弘润。
“……”赵弘润深深看了几眼赵弘璟,冷冷说道:“说说你们的计划。……别妄图诓我,相信当初在来我商水之前,你肯定是私下会见了赵五(庆王弘信)。想来,你们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时机……名正言顺征讨太子这个「不义之兄」的良机!”
赵弘璟闻言愣了愣,随即笑着说道:“弘润莫要把为兄几人说得这般功于心计嘛……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无论我们怎么做,若是赵弘誉忍得住,我们不也是奈何不了他么?要怪,就怪他心太大,还未坐上那个位子,就想着收回我辈兄弟们手中的大权……”
在说这番话时,赵弘璟心中其实说不出的得意。
事实上在当初,他也是没有办法,才揭穿了「王皇后与雍王弘誉乃亲生母子」的事实,一方面固然是报复雍王弘誉,另一方面,就像赵弘润方才所说的那样,的确是希望能借此毁掉雍王弘誉。
但话说回来,倘若雍王弘誉承受住了这件事带来的沉重打击,按捺下心中的仇恨与愤怒,事实上,赵弘璟也是拿前者丝毫没有办法——毫不夸张地说,赵弘璟是在拿他后半生,在赌雍王弘誉在经过那件事后会性情大变。
倘若能赢,他便设法联络诸兄弟,将赵弘誉这个高高在上的监国太子拖下来;但倘若输了,恐怕他这一生都要活在太子弘誉的记恨下,像个过街老鼠一样,从此不敢再抛头露面。
不得不说,这个赌注实在是大,但是,他赌赢了。
事情正如他曾经预料的那样,赵弘誉虽然仍旧是高高在上的监国太子,控制着整个大梁,但在诸兄弟当中,前者已变得众叛亲离,就连曾经支持前者的肃王赵弘润,也改变了主意。
能让曾经众望所归的雍王弘誉落到今日这种地步,这如何不让赵弘璟感到得意?
当然,眼下还未是可以得意洋洋的时候,至少赵弘璟知道,眼前这位八弟,恐怕会非常反感他心中的那份得意。
因此,他按捺心中的自得,点点头说道:“的确,为兄与赵弘信确实曾私下联系过,后者也许给我了许多好处,至少在我看来,庆王上位,怎么说也比如今的赵弘誉强。”
『……』
赵弘润面无表情。
要知道,雍王弘誉是他在诸兄弟中唯一认可的魏国储君人选,刨除此人,诸兄弟中还有谁能承担魏国国君的重担?眼前这个赵弘璟?还是宋郡的庆王?
更何况,刚刚经历过「兵权被夺」的遭遇,就像太子弘誉那样,赵弘润哪里还敢再相信他这些兄弟们。
不知为何,赵弘润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他父皇的面孔,后者说了一些他并不爱听的话。
在微微吐了口气后,赵弘润打断了正在滔滔不绝讲述「庆王弘信给予的许诺」的赵弘璟,淡淡说道:“算了,这些事,等到阻止内乱之后再说。”
“阻止内乱?”
赵弘璟嘀咕一声,看向赵弘润的眼眸中,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异色。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过来,欣喜地说道:“弘润,你终于下定决心了么?哈,有弘润相助,此事必成!”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皱着眉头说道:“弘润,这些日子我住在你王府时,曾听说,赵弘誉派人接管了你手中鄢陵军、商水军、游马军这三支军队,将他们调往了大梁……”
“唔,确实有这么回事。”赵弘润淡定地说道:“在软禁我的当日,太子逼我写了几分授权的书信。”
赵弘璟闻言一愣,笑容不太自然地说道:“我想,弘润不会那么轻易就交出兵权的,必定会在那些书信中做些手脚,对吧?”
“并没有。”赵弘润一脸淡定地说道:“他用我的妻儿胁迫我,我只是乖乖就范。”
听闻此言,赵弘璟的面色稍稍变得有些难看,咽了咽唾沫说道:“这就麻烦了……”
见此,赵弘润半真半假地说道:“因此我才故意传出死讯,好使太子安心呀!”
听闻此言,赵弘璟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亦摇摇头说道:“纵使如此,亦不保险。相信你麾下三支军队到了大梁后,赵弘誉必定会撤掉你任命的诸将,将这三军打散……”
说罢,他看了一眼赵弘润的伤势,低声说道:“为防夜长梦多,若是弘润你伤势不重,你我当即刻前往大梁……”说罢,他看着赵弘润迟疑问道:“弘润,你手中应该还有可用的军队吧?”
“当然。”赵弘润淡笑着说道。
见此,赵弘璟眼睛一亮,问道:“在哪?”
赵弘润轻笑着回答道:“在大梁!”
听闻此言,赵弘璟皱了皱眉,说道:“弘润,莫要说笑……”
“说笑?你以为我在说笑?”
赵弘润斜睨了一眼赵弘璟,随即将目光投向窗外。
他毫不担心当赵弘誉在撤掉鄢陵军、商水军、游马军这三支军队的高层将领后,他就会失去对这三支军队的掌控。
别忘了,这三支军队合称「肃王军」,而肃王军的核心,从一开始就是他肃王赵润!
除非太子弘誉连军中的士卒都撤掉,否则,无论他赵润身处何地,只要一声号令,就能令三军倒戈。
当然,并不是他想用这招算计太子弘誉。
他之所以乖乖就范,顺水推舟让太子弘誉将鄢陵军、商水军、游马军三支军队调往大梁,一方面是为了稳住当时的太子弘誉,另已方面,也是为了提早一步将这些军队部署到大梁,截住庆王、桓王、襄王三方攻打大梁的军队。
魏国,经不起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