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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蔺阳,在距离河岸约十里的位置,八月初三的早晨,由于瞧见部署在河对岸的雁门韩军陆续撤离,选择留在此地的魏将司马安,以及秦将王戬、张瑭几人,判断李睦应该是看穿了他们秦魏联军准备分兵直捣雁门郡的战术,故而选择放弃蔺阳、离石、皋狼三城,向北撤离。
在这种情况下,司马安、王戬、张瑭三将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渡河,准备接管蔺阳、离石、皋狼三城,作为秦魏联军接下来攻打雁门郡的据点。
果不其然,待等这三位将军率军至此时,蔺阳已经是一座空城,城内几乎空无人烟,可恨的是,韩军在撤离蔺阳时,还在城中放了几把火,企图将城内的房屋建筑毁之一炬。
在这种情况下,魏将司马安果断下令麾下河西军进城救火,虽然目前只是八月初,仍然天气暖和甚至炎热的夏季,但仔细算算,距离入秋也不过个把月,入秋之后便要提前防备寒冬,司马安并不认为,就韩将李睦这两日表现出来的统兵才能,他们秦魏联军能在今年入冬前打败李睦,甚至是攻陷雁门。
是故,未雨绸缪是有必要的。
在得到了蔺阳城后,接下来就是离石、皋狼两城,其中,离石在蔺阳的东南方向,距离约有五十里左右,是西河境内屈指可数的大城,曾几何时韩国几次楚兵攻打魏国河东郡辖下的「北屈」,其后防据点就是离石。
而皋狼则在蔺阳城的东北方向,两城距离约有三十五里左右,这座城池并不大,但在以往,始终是作为离石的陪城,用于驻扎韩军。
因此在蔺阳城下,魏将司马安与秦将王戬、张瑭二人合计,由王戬率领秦国铁鹰骑兵前往离石,由张瑭率军前往皋狼,看看能否挽救一下这两座城池内的建筑,毕竟在他们看来,既然韩军在撤离时放火焚烧蔺阳,那么离石与皋狼,恐怕也逃不过这个命运——在己方撤兵时烧城毁屋,不将任何东西留给敌人,这几乎已是作为一名将领的常识。
于是,秦将张瑭告别了司马安与王戬,率领着麾下约一万五千名正卒、两万余黥面军,浩浩荡荡地前往皋狼。
期间,为了尽快赶到皋狼,他还下令全军急行,将跟不上行军速度的黥面军甩在了后面。
足足过了两个余时辰,张瑭这才率军抵达成皋。
当远远瞧见成皋城一片火光时,他心中暗暗嘀咕:得,先救火吧,不知城内还能剩下些什么东西。
可就当他率领军队抵达成皋城下,准备吩咐麾下兵将入城救火时,从成皋东边的山坳后,韩将雁门守李睦率领着不计其数的雁门骑兵杀了出来。
一方是养精蓄锐、等候多时的雁门铁骑,一方是刚刚从蔺阳急行军赶到成皋的秦军士卒,况且此时李睦麾下的雁门骑兵,人数甚至要超过张瑭麾下的秦军步卒,这使得这场毫无预兆的偷袭战变得毫无悬念。
当时秦将张瑭甚至来不及集结麾下的军队,就被韩将李睦麾下的骑兵冲得七零八落,别说做出有效的反击,他甚至连己方的阵型都守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冷漠的雁门骑兵,一队队杀入秦军的阵型中,大肆屠杀手足无措的秦卒。
似这种混乱的局面,足足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秦将张瑭这才控制住混乱的局面,而为此,他却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而此时在战场上,韩将李睦准确把握到了张瑭军的变化。
其实这会儿,倘若李睦下令麾下骑兵继续反复冲击张瑭军的阵型,事实上也能占据优势,但考虑到己方兵将的伤亡问题,李睦果断地下令撤退。
“呜呜——”
随着几名雁门骑兵中的号角手吹响军号,漫山遍野的雁门骑兵,仿佛退潮般撤地干干净净,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居然撤兵?』
只见在阵列当中,当秦将张瑭看到雁门骑兵仿佛退潮般撤退时,起初脸上浮现几丝惊愕,但随即当他细细一想后,脸上却又露出了羞恼、愤恨的神色。
“他娘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秦将张瑭摘下头上的头盔,狠狠将其摔在地上,随即用复杂的神色,看着远远离去的雁门骑兵。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李睦没有留给秦将张瑭丝毫反击的机会,连一丝使雁门骑兵遭受重创的可能性都不留给他。
两个时辰后,身在蔺阳的魏将司马安,以及身在离石的秦将王戬,皆陆续得知了张瑭军被李睦偷袭的消息。
对此,他们格外惊愕,纵使是他们也没有想到,李睦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杀一个回马枪。
当日临近傍晚的时候,魏将司马安带着一队河西骑兵(原砀山军「猎骑营」),来到了皋狼城下。
此时,成皋城内的大火已被张瑭军覆灭,只是城外,依旧遍布秦军士卒的尸体,只有极少极少,才是雁门军的骑卒。
当司马安找到张瑭时,张瑭坐在一堆篝火旁,瞧见司马安向自己走来,他微微点了点头,权当打过了招呼。
『……』
司马安不禁张了张嘴,因为在他印象中,张瑭是一位颇为豪爽开朗的秦人,可如今,这位秦国的将军却如此的低沉消极,简直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张瑭将军。”
司马安在张瑭旁边坐了下来,皱眉问道:“这……怎么回事?”
张瑭苦笑一声,朝着篝火里丢了几根柴火,叹了口气说道:“等长信侯来了我再讲述吧,我张瑭为将十余年,头一遭被人打地这么惨,实在是羞于说出口。”
见张瑭将话说到这份上了,司马安自然也不好再追问。
带等到夜幕降临时,秦将长信侯王戬终于也带着一队铁鹰骑兵赶到了皋狼,与司马安、张瑭等将领相见。
此时,张瑭这才将他率军前来皋狼、以及如何被李睦偷袭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只听得司马安与王戬面面相觑。
在他们二人看来,这场仗的败因,实在不能全部归罪于张瑭,因为当时在雁门军撤兵后,他们都认为李睦此番撤退,必定是北上阻击武信侯公孙起与临洮君魏忌的军队,谁会想到,李睦明面上白送蔺阳、离石、皋狼三座城池,可实际上却是准备在皋狼这边伏击他们呢?
倘若魏国的太子赵弘润此刻也在此地,他肯定会指出,这是李睦利用了人的惯性思维。
不多时,此战的伤亡数字统计出来了,在这场仗中,张瑭麾下一万五千名秦国正规军,整整损失了近六成,要知道,秦军前两仗虽然都吃了败仗,但阵亡人数加在一起,也不见得会多多这一仗的损失。
惨败,无法否认的惨败!
“这个李睦……”
司马安长长吐了口气,似乎想评价一下李睦,可当话到嘴边时,他忽然发现,他无法准确地对李睦做出一个判断。
按理来说,李睦应该是一个谨慎到近乎懦弱的韩将,否则无法解释李睦为何在离石呆了七八日,都未曾挥军河西。
可就是这个谨慎到近乎懦弱的韩将,今日巧妙地伏击了张瑭军,取得了一场战绩辉煌的胜利。
司马安绝不会因此而轻视张瑭,因为他跟王戬都知道,倘若今日是他们率军前来皋狼,相信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唯一的区别,恐怕就只有他俩麾下有骑兵,而张瑭麾下皆是步卒。
“胜败乃兵家常事……”
事到如今,司马安与王戬只能这样劝说张瑭。
面对着司马安与王戬的劝说,张瑭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正色说道:“这个李睦,真的很厉害。我说这话,不是因为他成功伏击了我……当时,我麾下的士卒,在混乱的战况下好不容易重组了阵型,事实上那个时候,李睦麾下的骑兵还是可以再次击溃我军的,但是,李睦却果断地选择了撤退……”说到这里,他再次摇了摇头,感叹道:“我以往也吃过败仗,但从来没有一次,让我败地这么窝火、这么懊恼。”
他之所以这么说,那是他认为,他麾下的兵将若与韩军正面交锋,并不至于败地这么惨,因为在这场仗中,他麾下的军队,完全没能发挥有应有的水平。
更可恶的是,待等他好不容易重组阵型,企图从李睦的雁门军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时,对方却果断地选择了撤离,似这般滑不留手的对手,他从来没有遇到过。
而与此同时,重创了张瑭军的韩将李睦,正率领着麾下万余雁门骑兵,正在飞奔前往娄烦关的途中。
待等到次日晌午时,李睦所率领的这支骑兵,顺利抵达了娄烦关地域。
不过他并没有率军直接进入娄烦关前的山间谷道——或者姑且称之为「娄烦径」,而是前往了娄烦径入口西南侧的「临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