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晨停下脚步,忧心的看向医馆,说道“如你所说,陛下终究是人间帝王。陛下也终究是太子的父亲,我终究是太子的老师。大殿内我没有说话,我想再试一试。”许昕继续说道“你我不必也不能。”谢晨转身看着这名才女说道“我终究是一名读书人,朱先生终究是我同窗。”
许昕愣在原地,昔年学宫贵子朱时茂辞官归老,此后销声匿迹。有人仰慕朱时茂的书法,不远千里只为求书然而失望而归;有人以学生自居求学与朱时茂,然而不见高人郁郁而归。许昕以为朱时茂可能隐居山林避世,看来如今竟是皇帝的手段,想必朱时茂的尸身早已是化作白骨。
许昕点点头,转身走向皇城外。谢晨走向医馆,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轻轻捏了捏一封泛黄的书信,书信的一角不知何时染上一片血红,如果去闻好像还有淡淡血腥味。
皇室宗庙内的静室,皇帝端坐在大供奉上官宗勋的面前,两杯清茶各自静静摆放在两人的面前。上官宗勋看着皇帝问道“陛下想问什么?”上官云崇举起茶杯饮尽茶水,说道“朕这般决议是否稳妥?朕是不是做错了?”
老人看着这位完成千秋大业的功勋帝王,点头又摇头随后又再次摇头。上官云崇看着大供奉的反应,眼里满是疑惑。上官宗勋看向一旁将要燃尽的熏香,手掌一翻取出一块新香点燃放入香盒,说道“但求无愧,不求无过。”
上官云崇看着老人想再问些什么,只是大供奉止住自己开口,说道“陛下终究是皇帝,为宗室行决议是本分;陛下也终究为人父,此刻纠结与臣论道不如去看看那个重伤的孩子。”说罢,不给皇帝开口的机会,起身离开静室不知去向。
上官云崇想着什么,点点头。身影一闪消失在宗庙,飘向皇城的医馆。白墙黑檐的医馆与这片朱墙黄瓦造就的世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也有几分万花丛中一点绿的妙感。有些刺鼻的药味透过医馆的门帘传出,上官云崇遣退一旁端药的侍从,亲自将药送进病房中。
病房中,老宦官范宁海守候在太子上官硕的身旁,双眼微闭。老人看着皇帝出现的身影并不如医馆的一应侍从那般慌乱,只是平静的起身礼拜,默不作声的退出病房,在离开的前一刻说道“回禀陛下,左丞相大人正在试探殿下。”
上官云崇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上官云崇绕过屏风,走进满是药味的病房。病房内的床榻上,上官硕在铁骨的支撑下依靠在床头与谢晨交谈着,上官硕看着谢晨突然变化的神色,转头看向门口,下一刻竟是要起身行礼。
上官云崇挥挥手示意不用,沉默着将药递给上官硕,留下一句“你们先聊,朕等会再来。”然后看着上官硕一身的伤势说道“好好休息,你母后晚些时候便来。”停顿一会,继续说道“做的不错。”
上官硕接过药碗,脸上笑意满满说道“谢父皇,儿臣的本分。”
谢晨站在一旁看着有些冷漠的父子,说道“臣尚有要事未处理,先行告退,陛下可以多与殿下多多交谈。”说罢,看着上官硕说道“好好休息,近一旬内课业可先放下,只是如有闲暇可以多看看书。”话音落下,谢晨再次向皇帝和太子一一行礼告退。
上官硕看着离开的谢晨,拱手说道“恕弟子无礼,恭送先生。”上官云崇看着一切,随同谢晨一道离开,嘴上说道“我送送先生,稍后回来。”在上官硕的目光下,君臣两人一同离开病房,留给上官硕一片清净。
医馆外的小道上,谢晨看着皇帝说道“臣不会退让,希望陛下可以容得下。”上官云崇看着这位先帝钦点的大才子,说道“朕也不会让。”谢晨直视着皇帝的双眼,点点头说道“容臣无礼为读书人说话做事。”上官云崇看着突然强硬的谢晨,说道“容朕替宗室说话做事。”
君臣对视,微妙的氛围在两人渐渐升起,只是最后相视而笑,君臣一起开口说道“各凭本事。”
医馆病房内,上官云崇看着面前眉眼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上官硕,父子两人对视却久久无言。自上官硕出生,蒙童开智以来,皇帝少有与太子交谈,更多是皇帝一道旨意,太子遵守。上官硕看着面前自己称作父亲的男人,说道“父皇,各地军情告急···”
上官云崇摆摆手,说道“不用担心,这几年来花费一些手段扶持这些叛军上位,为的便是今日。军情告急不过一时,过几日便会安排好的人做事。倒是你的身体到底是谁伤的?”
上官硕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一乱象竟是皇帝一手造成,更没想到竟是这样捧杀的手段。不过便如上官云崇所说如今这些都不是问题,胆敢挑战关武皇室出手伤人才是问题的关键。父子二人长谈一番,便是夜色降临两人依旧秉烛长谈。
深夜,上官云崇走出病房,独自走在朱红宫墙下,看着月色下红色的墙面,嘴里喃喃自语说道“一国繁华由鲜血浇铸,朕的家国要安然长存,只好请你们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