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78年冬,罗十一复员了。
那一年的冬天BJ城异常寒冷,不过对于刚刚从青藏高原下来的罗十一来说,一切都是温暖的,因为终于复员回家了,俗话说老婆孩子热炕头,那梦寐以求的幸福感油然升起在这个铁道兵十师四团十五连副连长的心上,尤其是想到照片里的那个刚刚一岁的胖儿子罗原,罗十一的心中更是涌起阵阵父爱的热浪,恨不得能缩地成寸,一步到家。
天已经暗了下来,从火车站到鼓楼大街要经过两次倒车,罗十一背着行李两手提着包和提兜,胸前的大红花和奖章还戴着,提醒着路人这是一个英雄的解放军复员军人,有着辉煌的战功和经历。那是一个崇尚英雄的年代,罗十一分明能感受着路人抛洒过来的崇敬与尊重的目光。罗十一的军功章是二等功臣奖章,在这个和平的年代,作为一个铁道兵复员回来胸佩二等功奖章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这确实是值得罗十一自豪骄傲一辈子的事。不过,虽然他们连队获得了尖兵连的荣誉称号,罗十一还是复员回家了,想起来罗十一还是心中隐隐的痛,那段可怕的实验路基任务,那些牺牲了的战友的面容一一在脑海里浮现,挥之不去,这也是罗十一最终决定接受复员的最重要原因之一,他需要远离和忘记。
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胡同口就在眼前,罗十一加快了步伐,脚下有力的踩着刚刚下过雪结成的碎冰,喳喳作响。
公元1981年夏,罗十一搬家了。
罗十一的单位地质局分给了罗十一一套二居室,罗十一自己还没当回事,他的老婆孩子却是激动的不得了,老婆赵芬几天来几乎一刻不停的收拾东西,每一样东西都归置的整整齐齐,包得好好的,一件也舍不得丢,罗十一老说她,有些东西该扔的就得扔,或者卖破烂。赵芬听着只是笑笑,嫌丈夫说多了就做个鬼脸,一脸的幸福状登时让罗十一找不着北。儿子罗原已经五岁了,个头虽不高长得却挺结实,罗十一在高原执行任务的时候儿子出生,所以名字里取了一个“原”字,以示纪念。罗原十个月就会站立,十一个月就能走路,一岁已经满地跑,五岁已经可以帮着妈妈干点家务活,这不正认认真真的帮着妈妈收拾屋里的小物件,虽是满头大汗也没说歇一歇出去玩儿,弄得自己像个小泥猴。
“石头,帮妈妈把床下的盒子拉出来。”石头是罗原的小名。
“好的妈妈。”罗原一边答应着妈妈一边像个小猴子似的迅速的钻进了床底,床下还有一个小木箱了,其它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干净了。
“好沉啊,石头搬不动。”罗原在床下叫到。
“嗯?搬不动?”赵芬探下身子向床下的罗原看去,小罗原还在努力的推着箱子,一副不服输的样子,涨红了小脸。
“妈妈帮你。”赵芬微笑着看着儿子,伸出一只手抓住箱子的一头,母子俩将箱子从床底拉了出来。
“什么东西这么重?”赵芬心里想着,一边将儿子搂在怀里,替他将身上的灰尘拂去。
“妈妈,这是什么?我能看看吗?”小罗原好奇的盯着这个小箱子,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里边藏的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是啊,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记不得有这个箱子了。”赵芬努力的回忆这个箱子是从何而来。
母子俩的对话惊动了假寐的罗十一,他懒洋洋的从躺椅上睁开了眼睛,随手扇了几下手里的蒲扇。
“嗯!”罗十一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小箱子上,条件反射似的坐直了身子,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神情,整个人似乎进入了一种呆滞的情绪里,瞬间空气有些凝固。赵芬看到丈夫的神态也不禁一呆,小罗原更是不敢再说话,他从未看到过爸爸的这种表情。好一会儿,罗十一逐渐恢复了常态,慢慢的站起来,缓步走到母子俩跟前,蹲在了她们俩身边。
“怎么了?没事吧?”赵芬轻声问了一句丈夫,小罗原靠近了母亲,身体斜靠在母亲怀里没有出声,只是一双大眼看着爸爸。
“哦,没事。”罗十一答道,“想知道里边是什么吗?”他微笑着看着妻子儿子,蒲扇替他娘俩使劲扇了两下。
“想。”赵芬和儿子几乎同时答到。
“来,我们起来看看”罗十一扶着妻子站了起来,把蒲扇交给妻子,又弯下身双手捧起小箱子,在妻子儿子的簇拥下来到屋里的方桌前,小心的将箱子放在了桌子上。小箱子不大,两尺见方的样子,榆木做的,手工活挺细致,浅浅的刷了一层清漆,可以看出材质的底纹。箱子的上盖是抽屉式的,四周很严密,但是盖子上布满了灰尘,两边凌乱的有几个手印,不用说,这是这一家人刚刚留下的。罗十一轻轻吹去浮在上边的灰尘,又叫妻子拿来掸子和干净的擦布,仔仔细细的将箱子擦了一遍,这才动手抽去盖子,露出里边的东西。赵芬和罗原探头看去,小罗原更是将头伸到了箱子的上方。
“什么呀这是?”罗原看清里边的东西不禁有些大失所望,里边既没有玩具也没有其它别的有趣的东西,只有一块石头和一个红皮的笔记本。
赵芬没有说话,她把罗原拉回到怀里,给罗十一空出了一个空间。罗十一盯着里边的东西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伸手把笔记本拿了出来,随手翻开一页,里边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