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州,久战之地。
史彦超也曾在这里血战过,现在这座城头站的是向拱。
向拱昂首挺胸,左手按剑,翘首在风中深深吸了一口气。风中似乎传来了战争的气息,但眼下还什么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慕容延钊会不会悄悄开城投降?晋州军全在他手里。”张建雄轻轻说道。
气氛已经很紧张了,李继勋的前锋人马距晋州已不足二百里;向拱有兵权,封“河东、河北前沿都部署”,节制从河东到河北的所有边军,但他手里只有镇安军两千人才是自己的人马。
良久后,向拱转头道:“不会,慕容延钊投降谁,我都信;但他恰恰不愿意投降李继勋……因为赵匡胤可能在李继勋军中。”
张建雄可能不太懂大将圈子里的那些破事,但向拱很了解。向拱一直都没在禁军里呆过,最高就做地方节度使,但他自王溥推荐参与攻蜀之战后就进入了东京权力圈子,了解不少事。
赵匡胤上位后,对高怀德、慕容延钊的态度差不多。高怀德被从殿前司踢到侍卫司,慕容延钊是从殿前司到了地方做节度使。中间具体有什么间隙,向拱并不太清楚,但从实际结果上就可以猜测一番过程。
张建雄又无不担忧道:“这一战难呐!主公手里只有两千骑,慕容延钊可能只有战兵七八千、还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李继勋克日即兵临城下,李重进也到北汉境内了,肯定是冲着咱们来。前前后后加起来攻打晋州的人马得有六万?”
向拱道:“李继勋虽有三城,所有兵马加起来最多两万,他那么大阵仗可能临时裹挟了一些乌七八糟的人;李重进手里的镇兵只有七八千人,主要是有淮南降兵收编的感德军,淮南军战力不差、忠诚度稍差,李重进实力比李继勋稍大。”
“怎么算也是咱们的五六倍兵力。”张建雄叹道。
向拱用很肯定的语气道:“郭绍会来救我。”
“倒是有可能,不过郭都点检刚上位,东京自顾不暇,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张建雄道。
“不!你们都不懂他,郭绍一定会及时增援。”向拱摇摇头,若有所思道,“郭都点检是个很会抓住时机的人,忻口救史彦超叫我印象很深。他也是个很会与同伴默契配合的人……当时在忻口危急、四面环敌,他那兄弟猛不可当,但若没有郭绍在侧早就死千百回了!”
向拱仿佛在说服自己,喃喃道:“我相信他看得到晋州的状况,会默契地配合我!”
张建雄仍旧执拗道:“郭都点检万一没来,我们就彻底完了。”
……数日后,李继勋兵临城下。向拱和慕容延钊闭门自守,坚守不出。李继勋在城西十里地外扎营部署,既不靠近也不围城,围城兵力稍有不足。
除了斥候在野地里时不时发生小规模冲突,两军尚未有交战的迹象。
这时赵匡胤已经来到了李继勋的中军。二人一番唏嘘感叹,只道世道沧桑。
没一会儿,赵匡胤便不再说闲话,忙问道:“李兄,我给你那个方子,让你准备火药,可办好了?”
李继勋道:“已经置办妥当,装满了十二口棺材。木炭很容易,硫磺多了就稍难,最不好搞到的是硝石。幸好离关中不太远,我两个多月前就派人到关中联络贩子用重金购买;贩子从汉中和陇右陆续运过来了一些,来回好几趟总算够重量了。”
“寿州之战,那郭绍立下军令状限期一月破城,全靠这玩意。”赵匡胤道,“晋州城坚,李兄兵力又不足,围攻是下下策。可以一边设法派细作进去联络慕容延钊试试离间,一边准备拿火药炸城,炸开了冲进去李兄的人马就有两倍以上优势。”
李继勋道:“万一攻不破,只好等李重进到来。”
赵匡胤点头道:“正是如此。如果李重进合攻,占据晋州后可一人一半、以为退路;若是李兄独自攻下了晋州,你占晋州,叫李重进去南边的绛州……不过最好还是快速攻下晋州,避免东京来援;攻下晋州后,立刻分兵去东南方加固泽州防务。那地方倚靠太岳,要是防守得当,耗个几个月实属易事。”
次日,李继勋和赵匡胤便有条不紊地开始部署攻城工事。一共超过四万人,但其中只有两万是镇兵;一万多人是各地拉来的壮丁和囚犯组成的乡勇,乡勇兵器尚有不足、每人几乎只有一支长枪或者短剑木盾,完全没有甲胄。剩下都是强拉强征的民夫、甚至还有妇人,运粮干活的。
李继勋部没有打算四面围定。他们先把主力两万人分作三营,在城西两侧各驻一营;城东南距离城池五里地外驻骑兵三千。
然后就驱赶壮丁囚犯在西门正面开始修藩篱沟壕,逐次推进至城下,三层工事;重兵设在西面。还有一些工匠正在营地上忙着干活打造投石车、云梯等各种工具。
(晋州方圆数十里已被洗劫一空;李继勋先在河阳三城收刮了一番,又把兵力空虚的绛州占了作为后卫,然后把晋州、绛州外围抢了一遍,因为他们没有可靠的补给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