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陆小倩没听明白两人暗藏机锋的对话。
“没什么,我们走吧。”马秀英看看陆小倩的肚子,不愿把郭府前阵子发生的闹剧告诉她,孕妇还是保持愉快的心情比较好。
沈家只是商贾,用马车逾制,用牛车太颠簸,托陆小倩怀孕的福,马秀英也享受了一次坐轿子。其实马秀英心急如焚,很想问陆小倩关于姚天僖的情况,可是两辆轿子间隔太多,她只得闭目养神,尽量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轿子停在三元坊,宋人苏舜钦曾在这里建筑私人园林沧浪亭,不过现在已经废为僧居。元仁宗延祜年间,僧人宗敬在沧浪亭遗址上建妙隐庵,庵西侧即南禅寺。目前又有僧人善庆在妙隐庵东侧建大云庵,准备作为南禅集云寺之别院。虽然还未竣工,但见那庙宇山门气魄恢宏,石柱飞檐古雅壮丽,估计建成之后定能成为苏州寺庙之冠。
陆小倩冲马秀英招手,“我在这寺里歇会,你自去后山吧,富哥和姚少爷都在沧浪亭。”
有一小僧施礼引路,马秀英回礼跟随。远远望去,山上古木森郁,青翠欲滴,左右石径斜廊皆出于丛竹、蕉、荫之间,山旁曲廊随波,可凭可憩,一亭立于山岭,高旷轩敞。
遁级至亭心,小僧连禅名都未告知便径直离去,姚天僖和沈万三正在在下棋。马秀英也不出声,悄悄走过去,只见姚天僖所执黑子一路披荆斩棘杀得白龙千疮百孔。沈万三抓耳挠腮、东张西望,看到马秀英,脸上一喜,把子一抛,“马秀英来啦,你们聊,我去陪我媳妇。”话音落下,人已跑到半山腰。
马秀英刚想笑话沈万三赖皮,突然看到姚天僖面色苍白,眼中红丝密布,不由惊呼:“姚大哥,你怎么了?”
姚天僖自嘲地笑笑,“可能是这几日没休息好。你这段时间可好?郭家有没有为难你?”
马秀英怔了怔,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们没有证据,我的事是否连累了你?”
姚天僖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我的事与你无关,我父母希望我早日完婚,可我……”
马秀英打断道:“我听人说陈家小姐贤淑端庄,人品上佳,又会琴棋书画,将来定能和姚大哥做一对神仙眷侣。可惜我要回濠州,看不到你们琴瑟和鸣的幸福,只能提前祝福了。”
受了刺激的姚天僖喉咙滚动几下,脸色愈发苍白,直呼其名,“马秀英,你看这南园田野村光,就没有一点值得你留恋的事物?我……小三和陆小倩都不能让你留下?”
“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马秀英念着亭柱上的楹联,淡淡道:“我喜欢这里的山水,我也珍惜我们的友谊,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有些人可以相伴到老,有些人注定只能擦肩而过。”
“如果有人愿意为你放弃一切……”
马秀英再度打断姚天僖的话,“不行啊,那对我来说不是幸福是包袱,我一介孤女何德何能让别人为我牺牲一切?这样的幸福我不敢要、受不起,我会愧疚、我会害怕、我会担心,我愧疚对方抛弃锦衣玉食跟我蹉跎岁月,我害怕有一天看到那人后悔的眼神,我担心南柯一梦再度一无所有……你知不知道,得到再失去的痛苦更甚于没有得到。”
“你怎么会这样想,你都没经历过。”
马秀英背对姚天僖,坐在台阶上眺望远方,悠悠叹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个贵公子和一个村姑邂逅,贵公子爱上了善良美丽的村姑,村姑也被贵公子的英俊潇洒迷惑。但世俗不允许他们在一起,贵公子就带着村姑私奔了,从此过上了甜蜜的生活。这种冲破世俗的爱情是不是让人很感动?”
没人回答,只有风把亭檐的角铃吹的叮叮响。马秀英接着讲道:“可是过了几年,贵公子的钱财用尽,两人为了谋生只能外出找活计,贵公子吃不了苦整天借酒浇愁,村姑日夜劳作换来的却是拳打脚踢。昔日的柔情蜜意荡然无存,除了抱怨还是抱怨。终于有一天贵公子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抛下村姑回归家族。而憔悴枯槁的村姑这才发现她连一个说法都讨不到,相约私奔的人女方是没有资格为妻的,她只是一个可以被人随意抛弃的玩物罢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这样……”
“聘则为妻,奔为妾,姚大哥想让秀英也落到村姑的下场?”
“不……”
“人活着不光是为了自己,我们总有这样那样的牵绊,或父母或兄弟,或亲朋或好友,不要让那些在乎我们的人悲伤失望,也不要去伤害我们在乎的人,所以该放弃的就放弃吧。”马秀英站起身默默下山,不敢回头的她早已被泪水迷蒙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