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回府便对李善长哭述今天进宫遭受的委屈。
世人惯于扒高踩低,出宫后她明显感觉到平时与她颇为亲近的几个官妇都隐约流露出疏离的神态,全殷勤地聚在蓝氏身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她心里气不过,太子妃地位再高,那也只是在后宫,要知道朝堂上权利最大的官员可是她家国公,这些女人凭什么敢不把她放在眼中?
李善长没有心情听妻子讲这些琐事,他的心思都放在马秀英知道他和郭惠联手的事情上。其实马秀英察觉到他和郭惠的来往他也不惧,他做事谨慎小心,从不留下把柄,马秀英抓不到证据就拿他没有办法。只是他有些烦恼马秀英不会明着对付他,肯定会暗中做些小动作,譬如在皇上耳边吹吹枕头风,又或者像今天让自己夫人吃个哑巴亏,最终丢脸的还是国公府。
想到几次三番对付马秀英都没伤到其筋骨,反而打草惊蛇,李善长就忍不住后悔自己怎么会和郭惠这样的蠢女人合作,若不是她让郭霞传信,马秀英如何能察觉两人联手之事。
外人只道马皇后仁慈贤德,李善长却是亲眼见过马秀英伴随朱元璋征战四方时的杀伐果断。这个女人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面对尸山血海镇定自若,身负重伤还能奋勇救出朱元璋。倘若她狠下心来对付自己,再加上她的聪慧和刘基等人的助力,只怕自己稍有不慎就会步上杨宪后程。
李善长暗恨马秀英当年怎么没死在战场上,不仅没死还得到了朱元璋的极大信任,又有一个做太子的儿子,皇后地位愈发牢不可破。封后前没能把她拉下马,封后后想要撼动她的地位更是难上加难,别说皇上不会轻易废后,就是太子也会力保自己的母亲。
李善长突然觉得自己想要对付马秀英是一种痴心妄想,他费尽心思也不能撼动的人只要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可以让李府颜面扫地,这就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李善长是个聪明人,当他想明白自己和马秀英抗衡无疑以卵击石,立刻改变策略。为了自保,李善长决定放弃与郭惠的合作,不再做触怒马秀英的事情。如今只有看李美人了,李美人如果能得皇上盛宠,生下皇子,他就可以奏请皇上册封李美人为妃,李府出了一位皇妃,地位才能更加稳固。
至于李美人,李善长相信她绝对不敢背叛自己,这个女子不过是李存义从扬州勾栏院买来的一个清倌,身家性命握在他的手上,这个女人除了依附李家还能如何。
李夫人一个人絮叨了半天,发现丈夫压根就没理睬自己,不由泄了气,委委屈屈地叫道:“老爷。”
李善长不耐烦地斥道:“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太子妃和开平王妃哪一个地位不比你尊贵,你不该坐在她们后面吗?你想和开平王妃平起平坐,等我死了以后再说!”
他是看明白了,除了皇子和朱守谦,朱元璋根本就不愿封外人做异姓王。常遇春这般功劳巨大又为国捐躯的人也只能在死后追封为王,估计他想当王爷也只能等死了以后。然而人都死了,要这殊荣有何用,又不是世袭罔替。郭子兴被追封为滁阳王,他的儿子却只是个白丁;常遇春被追封为开平王,他的儿子也不过是个国公。呵呵,给死人加官进爵,无非是做给活人看的而已。
李夫人被斥得懵头懵脑,清醒过来才发现丈夫全无平时的和蔼,赶紧挤出笑容,“我受了委屈没什么,只是怕有人说咱们国公府的闲话。”
李善长悠悠叹道:“只要老夫还是韩国公、右丞相,谁敢说闲话?怕只怕老夫的仕途要到头了。”
“老爷?”李夫人大吃一惊,眼睛瞪得溜圆,张大的嘴巴能放下一个鸡蛋。
“如今我得罪了马氏,马氏没有立刻发难已算万幸,你丢点颜面算什么。”李善长忧心忡忡,不知道马秀英下一步会如何对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