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兰此时正将灯放在了慕流苏手中,如今听见慕流苏的话,不由将目光落在了慕流苏身上,见着她一副颇为诧异的模样,讲讲对视,他忽而温润一笑,颇有些感慨的开口。
“是呀。大燕人。”
莫名的,慕流苏却听出了他言语间似乎渗透了一丝凄凉和无可奈何之意,除此之外,他脸上还有一些慕流苏看不懂的情愫。
不过这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他面上的笑意下一刹便有重新漫了上来。
快的几乎让慕流苏觉得那一刹那的悲伤不过是自己眼花了。
可见沈芝兰口中的故人,似乎对他影响不小。
虽然如今身在大楚,但是说到底,她也是大燕之人,大燕皇帝昏聩,残害忠良,可她的两位哥哥,还有她的爹娘,终究还是大燕人,她寂家一族世代忠君爱国,却因为自己落得个那般凄惨的下场,那些血海深仇早已经融进了骨子里。
如今提及大燕,她除了对家人的怀念与忏悔之情,便只剩下了对那人的浓烈的恨意。
有人说过,爱上一个人,所以爱上一座城,而今,她恨一个人,便是恨了一个国。
大燕呵,总有一天,她会以碾压的姿态重新站在那块土地,站在他的面前,将她亲手成就的他从高位上拖下来,所有她付出的东西,她都要一点一点全部收回,所有被他们吞下去的东西,她都有一点一点让他们全部吐个干净。
只是,即便再恨那个地方,对于记忆里亲切的人和物她终究还是很难释怀,手中的这盏孔明灯虽然象征着大燕,却也带她回忆起来带着他放花灯的两位哥哥,以及温柔似水的娘亲,沉稳却大爱无疆的爹爹……
手中的灯,似乎也添了几分重量。
见沈芝兰故作无碍却终究有些依依不舍的模样,慕流苏伸手从袖间取出一张千两的银票,拉过沈芝兰的手,将银票放在了沈芝兰掌心,露出一抹笑意:“多谢沈相慷慨,流苏说过千两买之以示谢意,沈相不用推拒。流苏就先告辞了。”
此时,初一原本看的津津有味,暗道这英武将军果然是口灿生莲,虽然花了一千两银子,不过能如此毫发无损的便将左相手中的灯忽悠了过来,不得不说是个奇人。
他正想开口对慕流苏赞叹一番,却陡然觉得周身的空气温度降了一个层次。
只见身前原本抱着糯米漫不经心打量着慕流苏一举一动的姬弦音,如今却是抬起凤眸直直锁住慕流苏的身形。
视线落在慕流苏和沈芝兰交叠的手上,姬弦音那双本就轮廓迤逦妖艳的眸中掠过一抹妖冶异光,露在半张面具之下惊艳的薄唇瞬间勾出一抹艳丽弧度。
见主子这般模样,直吓得初一好一阵肝颤,默默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赞叹眼咽下喉咙,他大气不敢出的站在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祈祷着慕流苏赶紧回来。
若是再不回来,主子这模样可像是动了大怒呀……
那边慕流苏似乎是听到了初一的祈祷,她当真是给了银票说了话一秒也没多留,转头就走了,穿过熙攘人群向着姬弦音而来。
沈芝兰看着那面若皓月的少年很快就淹没在了人山人海中,不由眸光微动,视线落在自己手上的那张银票上,轩眉微动,似乎在冥思什么。
苏墨华自然也没有想到沈芝兰真的如此轻易便将这好不容易从自己手中争取来的孔明灯转眼就送了人,不由出声调侃道“沈相果然是一代贤相,如此助人为乐。”
说着他朝着人群中离去的少年身影看了看,微微一笑:“这英武将军倒是与在下想象中有些不同。”
沈芝兰回过神,对苏墨华的话不置可否,传闻中的英武将军六年归京,一般人都会将人想成魁梧刚硬的健硕男子,而慕流苏本人,与其说是个将军,不如说是个清贵瘦弱宛若常年养在帝都繁华之下的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