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迎飒从没见过凌珖这么失控的样子,眼色一点点地变得凝重起来,双手放在她的肩上道:“冷静下,别慌,发生什么事了。”
凌珖低着头,抿唇不语,眼底阴霾一片,脑海中尽是昏暗的回忆。
该来的总会来,只是没想到就是一刹那的时间。
宫粼那孩子她始终对他亏欠太多,可到头来他都是压在肚子里,从来没抱怨什么,带着笑容假意潇洒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从头到尾,都是他被困在一片阴影中接受最残酷的真相,暗中守护自己的妹妹,谋划将自己救出。就因为自己的隐瞒,他反而自己查到了那个地方。如果说络儿也去了的话,那么他的第一职责就是哪怕牺牲自己,也要维护络儿周全。
她本以为宫粼待在宫迎飒的身边,可以得到保护,却不料他才是活得最煎熬的那个。
以往总是心心念念络儿,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宫粼个大男孩顶天立地,受点苦难不碍事。可现在,不断的内疚如潮涌般升上心头。
她以为最终会找到她下落的人是络儿,没想到是宫粼。
“宫粼准是出事了,这次非比寻常。”
她知道那座古堡的可怕,如果那些暗部势力长老也在哪儿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只要有一个人在,都插翅难飞。
“宫粼那小子机灵得很,我相信他。”宫迎飒眸光微深。
凌珖冷冷地回瞪他一眼,与刚才的态度截然相反,“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相信,也会害死他?他从小到大,你到底几时曾深深关心他过?是不是外界几乎没几个人知道,你有个儿子叫宫粼?”
“珖,我们去找他。”宫迎飒的内疚一点都没表现在脸上。
凌珖见他一如既往淡然的表情,也深深叹了口气,她怎会不知道这个人的性子,心里的触动越是大,表面上就越是毫无波澜。
她该如何责怪他?
连自己也没有尽过义务。
这孩子,只是守着一些无形的东西,以它为依靠长大罢了。
宫迎飒又是不擅表达的人,很多事情藏在心里,所以经常让人误会他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凌珖都懂。
他眼瞳深眯着,让人一点都读不透他的想法。
其实,他在宫粼很小的时候,就感觉得到他的排斥,两人之间完全没有那种亲人血浓于水的亲近感,相反他对自己总好像隔着一条屏障。
他走不进他的心里,表面的他大大咧咧地笑,谁知他只是掩饰自己的冷漠罢了。久而久之,什么时候他只能远远地观望这个孩子。
有次,当他已经成为个可靠的少年时,他知道他自己已经独自建立势力,经营自己的天地了,他从不反对,他的子嗣自然是要独当一面的。
他本来是时不时深夜不回归,接下来就越来越频繁不回家,直到后面他就没再回来过。他以为他已经在外头立足,继续独自闯天下了,又想起他那段叛逆的少年时期,也表示了解,所以足够放他自由。
只是没想到……
“宫粼多年未归,是因为他被囚禁了,就在那座古堡里。”
才从凌珖口中得知这个真相,顿时恍然大悟。
“这孩子能够知道那么多的消息,自然也是在那古堡里面打听到的内部机密。可是要长期埋伏在那个地方,也是相当危险,也正因为如此,他也打磨出非比寻常的本事。”
凌珖眸光微冷,“但那群人毫无人性可言。”
“珖……”
他见她的目光越来越昏暗,“他也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啊。”
“这件事情,需要从长计议。”
凌珖冷冷道:“你要知道耽误一秒,他就多一份危险。”
“那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不也是耽误时间吗?珖,切忌勿冲动。”
宫迎飒是过来人,就算凌珖没有跟他详细提过那里的事情,但他也在一些年纪遭受过类似的手段。
那种隐匿在暗处的势力,往往都是心如古井般深沉的人,他们不会贸然动杀手,宫粼对他们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宫粼还是最懂得怎么利用自己的价值来拖延时间,探取情报。他已经是埋伏老手了,不过再踏入一遍,又有什么可畏惧的?
如果是他的话,他也是如此。
宫粼虽然表面性子像凌珖,但是内地里的行事思想,却像极了他。
相反络儿外观气质上与他神似,但内地心思还是偏向脆弱敏感,与珖年轻的时候差不多一个样。
他们的子女,注定不凡。
看似漠不关心的亲情关系,却比那天空的云还要密集。
他们只需要微笑着在远处展望他们的未来。
圣伦斯湾·海中央·岛屿
空气中潮湿已退,下了一夜的雨渐停了下来,只是天上仍乌云密布,灰蒙蒙的一片弄得人心惶惶。
暗色系的古堡陈旧无比,外面的铁闸门被紫黑色的荆棘包围,除了荆棘还在肆意生长,其他的植物诡异般地枯萎,连杂草都呈现棕黄色。乍看之下,如今完全没了那种睡美人城堡的唯美感,反而是来自暗黑童话的恐怖,这样的建筑与鬼屋无异。
远在别国的凌珖此刻也回想起了自己所离别的那座古堡,那座古堡原先是扎缪踏着族人的尸体建立的,本是他们家族的地盘,最后被他建造成自己的一处工作地点。那里面有族人先辈所留下的一些机关道术,浓缩了百年久远的先祖智慧。
他曾为了自己,把自己心里最为厌弃的、盛满自己怨伤回忆的地方打造成最美丽的花园,但最后当彩色褪尽,终究成了一片荒芜。
……
古堡内部,被吊在监牢里面的宫粼已经肚子饿到变形。
他此刻心里想得尽是自己回去后,会不会体重减轻二十公斤?
他那一身骄傲的肌肉会不会萎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