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巧了,本尊也没想到还能有今日。”
桑桑停在他眼前的灯头上,目光凝重地注视着他:“重黎,无论你心中有多少愤恨不平,冲我来,我奉陪到底,是她把你带回云渺宫,手把手教你读书识字,传你一身本事,这些你怎么能忘?她好不容易才有今日,你还想要她如何?”
闻言,重黎冷笑:“你奉陪到底?凭什么?镜鸾上君可真是高看自己,你能替得了她吗?当年血染九川,浮昙审讯,不染鞭痕,霄明一剑,还要本尊一桩桩一件件地数下去?
本尊哪里对不住她?她又是如何对本尊的?本尊便是死,她都不肯看一眼!……
既然她这么看重这四海苍生,好啊,本尊就留着她,让她亲眼看看本尊找到长生之血后,是如何将这一切都毁了!本尊恶事做得多,也不怕遭天谴,哪日要死了,也拉这天下陪葬,不亏!”
他眼中肆虐的笑,像在桑桑心上狠狠捶了一记。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它震惊地望着那双眼,不敢相信他真的会说出这样的话。
重黎嗤笑:“不是一直都瞧不起我吗,如今又露出这种眼神为那般?”
他被带回昆仑虚境第一日就晓得,他不是受着万千喜爱的孩子。
九川玄龙,是自上古,便恶名昭着的妖兽。
他在那火海中走了好久,曾以为颠沛流离后,终有个安身之处,欢欢喜喜地捧着头一回做成的小点心,绕过冗长的阆亭,想把这第一口,给他最喜欢的师尊。
是啊,他曾经最喜欢的师尊。
威名赫赫,众生敬仰,何等高不可攀。
他偏偏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靠近,结果呢,摔得粉身碎骨。
在那转角处,他听到了一句。
“玄龙终成妖,顽固不化,若有这一日,当诛之以卫苍生。”
那一刻,他便记住了。
在她心里,他不过是个不可雕的朽木。
“倒也没说错,我如今都是魔尊了。”他笑了一声,“与其在这干瞪着我这个早就冥顽不灵的朽木,镜鸾上君不如说说,那魂胎是怎么回事?”
他印象中全无此事,凭这位万灵之主,以及那个不嫌事大的地府主君一贯做派,他先想到的,便是他们在云渺渺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他的血脉?……呵,难道不觉得这话好笑吗?
以他当年的法力,还没近她身,只怕已经被那把不染活活打死了。
“你觉得我知道?”桑桑死死盯着他,“要不是堕魂胎伤身费力,我会留这个莫名其妙的孩子到现在?”
重黎眉头一拧:“你不知道?”
它简直好笑:“魂胎上都是你的气息,你倒有脸来问我?重黎,你要是不信就罢了,趁早滚远点,昆仑虽然没了,但女床山还没穷到连个孩子都养不起!”
它斩钉截铁的口吻,令重黎心头一震。
……不是她做的?
他望着案上那碗还冒着热气儿的安胎药,在痛恨和厌恶中度过了数千年后,头一回陷入了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