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重黎浑身都是血,散着头发,像是刚刚从一场厮杀中归来,狼狈得不像话。
他怀里,抱着一具尸体。
染血的白衣,破碎的瑶碧石,一双再不会睁开的眼。
他愤恨地,咬牙切齿地盯着这具尸体,双目赤红。
似是恨之入骨,又难以置信。
一遍又一遍地嘶吼着,从充满怨愤的声嘶力竭,到夹杂着哽咽的质问。
不是说我孺子不可教,劣性难改,本性难移,迟早有一天要杀我吗?
看,你都死了,我还活得风生水起!
你错了。
是你错了!……
说你错了啊……师尊!
可茫茫天地间,再没有人能应他一句。
明明恨不得将人咬碎了,伤痕累累的胳膊却还是仅仅箍着那尸体,等着怀里的温暖,一点点消逝。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一滴泪,可那副样子,却让她觉得,他快要疯了。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了凫丽山山主在她耳旁提及的名。
是她从未听说过的,像是连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的人。
陵光。
……
莳萝与颍川,是在次日清早打算启程回凫丽山的,重黎没有挽留,临行前,瞧着他的脸色,颍川忍不住笑了一声。
“看来睡得不错啊。”
重黎不耐烦地丢给他一坛酒:“千年的满城芳,拿走。”
颍川顺势接下,瞧了一眼,眉开眼笑。
“哟,还记得啊,还以为你小子要赖账呢。”
重黎白了他一眼:“本尊素来言出必行,欠你的,还清了。”
莳萝正往兜里装霓旌做的糕点,嘴里还叼着一块,恨不得跟花栗鼠似的腮帮子都塞满。
“你……就这么走了?”云渺渺有些疑惑地望着她。
莳萝眼皮都没顾得上抬:“不然呢?爹爹都要回去了,我也玩够了呀!”
她顿了顿,瞄了重黎一眼:“……你不是挺中意尊上吗?”
“是啊!”她毫不含糊,“中意啊,怎么了?”
坦坦荡荡的口吻,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说起来这小殿下自从上回在忘川捞起他们之后,最近都可着劲儿往霓旌那儿跑,虽说也常来崇吾宫走动,但这势头,显然有些偏了。
“小殿下。”桑桑也有种古怪的感觉,“你……还中意谁?”
闻言,莳萝当真一本正经地盘算起来。
“霓旌,你,渺渺,那个遥岑也挺好玩的……都中意!爹爹说了,多情是蠪蛭的天性,多喜欢几个,不妨事!”
桑桑:“……”
云渺渺:“……”
霓旌:“……”
回头一瞧,天姿国色的凫丽山山主正心满意足地抱着酒,半点没觉得自个儿的教女方式有何不对,属实让人佩服。
他忽然侧目看了过来,目光落在云渺渺身上,她似是扭到了脖子,正皱着眉轻揉。
“喂,那个叫渺渺的丫头!”他唤了一声,笑盈盈道,“改日来凫丽山,陪我喝两杯!”
云渺渺一愣,茫然地望着他,对面的重黎脸都绿了。
“快滚!”
送走了这俩父女,崇吾宫顿时静了不少,说来竟还有些不惯。
然四下的魔族,却皆是出入忙碌,重黎走后,云渺渺拉住了霓旌。
“这是在准备什么?”
霓旌愣了愣,反应过来。
“呀,倒是忘了告诉你,就这几日,丹乐宫那位,要出关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