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中薪火断裂,发出刺耳的声响,静默中,她紧握住了手中的刀刃。
“先上药。”
说罢,埋下头继续剐去重黎背上的腐肉。
是什么伤,如何伤的,她不知,问了他多半也不会老实答复的,先熬过今夜再说吧。
炉子上的水只能烧至温热,凑合着用,盆中清水都染成了污浊的墨红,清理了一个时辰,才将那些腐肉和血迹清洗干净,如此,她终于瞧清了那些藏在血污下的旧伤。
刀疤,剑伤,这些其实倒还算少的,浅的,不细看,也瞧不真切。
唯有一道道鞭痕,便是愈合了,褪了旧疤,隆起的白痕依旧清晰可见。
凌乱而狠戾,足以见得挥鞭之人下手之狠。
抹上了药,小心地包扎好,她绷着劲儿,轻轻地将人放平,才得以松口气儿。
屋中的寒气经久不散,全是从重黎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碰他的手,凉得惊心。
她将炉子再挪近几分,朝手心呵了呵热气,好歹暖了些,而后裹住了他的手,反复揉搓,试图令其暖和些。
“主上,您先添件衣裳吧。”桑桑劝道。
她想了想,扯了条毯子过来,坐在床头。
榻上的人睡得极不安稳,脸色白中发青,便是紧紧裹着被子,也没见暖起几分。
“这么凉……”桑桑稍稍一碰,便忍不住缩回了爪子。
云渺渺犹豫片刻,掌心覆上他的脸,像是快要冻僵了似的,不住地哆嗦。
方才刀子在身上剐都没见人醒过来,看来喊是喊不醒了。
四周又静了下来,如此冷的屋子,便是想睡,也给冻清醒了,本想就这么等到天亮,便这么一边给他搓手,一边照看着旁边的炉子。
昏睡中的重黎,虚弱得便是她都能将其推在地上,这古怪的伤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可这么长时间下来,却未曾听霓旌亦或是遥岑提及过只字片语,看来多半也是瞒着的。
看着这张苍白的脸,她觉得自己应当为之窃喜,为自己终于有机会逃出这儿而欢呼几声,亦或是疑惑、怀疑、茫然、犹豫……然而不是这样的。
她自己也说不明白,看到那些伤口的时候,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原来魔尊……也是怕疼的。
榻上的人忽然发出几声轻咽,像是要开口说话,将她吓了一跳。
细弱蚊吟的声儿,属实听不清,她不得不俯下身来,凑到他唇边,忍着从他周身散发出的刺骨寒意,听他究竟说了什么。
煞白的唇一开一合,断断续续,说了什么也听不清。
她以为他是冷,又或是渴,可挨近了,却感觉到细细的颤抖间,似有难忍的呜咽,再细看,竟有泪水从他眼角边溢出来,划过冰冷的脸颊,是唯一的温热。
他艰难地攥紧了拳,不知梦见了什么,眉头紧锁,很是着急。
云渺渺低下头,轻轻问:“您说什么?”
他的声音依旧很轻,但好歹能听清几个字了。
“……师尊……别……丢下我……师尊!……”
像个无助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唤着同一个人,瞧着竟有些可怜。
她心头一颤,怔忡地望着他。
不知怎么的,竟从中觉出一丝心酸来。
叱咤六界,令无数人谈之色变。
心狠手辣,喜怒无常,四海之内,何人不忌惮。
仅仅是“魔尊”二字,便不知吓退了多少豪杰。
可有人真心待他好?
可有人心疼他伤得重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