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晚风,其实要比魔界暖和一些,北面的高山阻挡了猎猎寒风,三岸草木四季常青。
重黎浮于海上,俯瞰着脚下滚滚白浪,凝眸思忖,不知不觉,天边晨曦微露,竟已过去一夜。
“尊上!”遥岑匆匆赶回。
他回过身:“可有发现?”
遥岑点点头:“依您之言,属下绕着东海找了一圈,果真有邪气盘踞在山野间,不过都是些残痕了,多半让他跑了。”
重黎眉头一皱:“跑了便跑了,东西可还在东海境内?”
“这……”遥岑面露难色,“尊上恕罪,朱雀的尸身早已散尽千灵,比凡人的尸体还要不及,便是那一点微弱的痕迹,也是酆都的阴气所致,只知其就在东海之内,至于究竟被藏在了哪儿……属下无能,找了一夜仍旧一无所获。”
重黎斜了他一眼:“本尊自然晓得那尸体已无一丝灵气,眼下找不到便留几个人在这盯着,酆都大帝的心眼儿也不止于此,我们找不到,自会有人来找,只要将那尸身夺来,本尊不介意守株待兔。”
遥岑领会其意,转身吩咐下去,犹豫半响,上前询问。
“尊上,咱们今日先回去吗?”
便是在这等着,也不知酆都那边何时才会有动作,不过回去,也一样得等。
若是早知朱雀的尸身尚在,这些年他们也不必四处拼凑线索,诸多徒劳。
说到长生之血,耳闻多年,却连其到底是何物都无从得知,饶是尊上,似乎也被蒙在鼓里,四海之大,无论仙魔都在找寻此物,却无一人能说得清那究竟是什么,也着实可笑。
重黎的目光缓缓扫过东海四面,眸光凝重:“……本尊再去别处看看,你们留在这。”
说罢,便御风而去。
身后魔族不免迟疑:“将军,咱们不跟着尊上吗?”
遥岑望着重黎渐远的背影,沉默半响,摇了摇头。
“尊上自有主张,我等只需听命行事,莫要越矩。”
话虽如此,想起方才重黎的神情,他不免心生疑虑。
他跟随尊上多年,不敢说对尊上的想法了如指掌,多少能猜出几分。
可这一回,却是瞧不明白了。
尊上……当真是为了长生之血而焦虑吗?
且说重黎离开遥岑等人之后,沿着海岸凝神细探,以司幽的性子,极少做无把握之事,若当年是他将朱雀的尸身带走,藏于酆都,多半会留个心眼儿。
只是东海漫漫,若不知司幽究竟在朱雀尸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亦如大海捞针。
他停了下来,望着两山之间缓缓升起的朝日,无言地收紧了拳。
找不到……
明明就在这里,却连一丝气息都感觉不到。
看着这茫茫天地,竟有些恍然。
许久,才想起神明已死,他熟悉到一合眼便能记起的浑厚灵泽,也都在那一日,散尽了……
散尽了……
他缓缓地弯下身去,紧紧揪着心口的布料,喘息着蜷缩起来。
心口的疼痛来得猝不及防,他已经分不清是封在体内的那玩意儿在啃噬他的肺腑,还是这颗心从来没有停止这种痛楚。
无处发泄的怨恨与不甘,像无形的藤蔓,一年一年地勒紧。
忽然之间,仿佛有一根蛛丝吊住了他,道不清从何而起,这个念头便已成形。
要找到那具尸身。
无论如何地不择手段,也想再看一看那张冷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