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犯了什么错呢?
他已经气到连缘由都不想管了,仔细想来,这回的确闹出个大乱子。
整座酆都险些崩毁在天裂中,地府的惨况,其实还历历在目。
他不是不后悔,但比起后悔,对她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难更为寒心。
他疼啊……
他真的很疼……
为什么他错了?他又错了?
“不要打了……”
喃喃的呓语,在漆夜中格外清晰。
正在榻边翻看卷宗的云渺渺陡然一惊,看了他一眼。
他额上全是冷汗,口中喃喃不断。
“别打了……我好疼……别打了,师尊……”
一声一声,揪得人心疼。
“重黎,重黎……”她伸手推了推他,“你醒醒,什么别打了?”
她的声音像惊雷一般,将他从梦魇中硬拽了回来。
他突然睁大了眼,眸中黑白分明,阴恻恻的,着实骇人。
在望见的她的一瞬,他明显往后缩了一下。
她觉察到他细微的躲闪,暗暗皱了皱眉,心平气和地问他:“你怎么了?谁在打你?做噩梦了?”
重黎尚有些恍惚,眼前忽明忽暗,梦中的刺目天光渐渐暖了起来,一室昏黄灯火,还有个暖身的炉子,而那张始终看不清的面容也渐渐清晰,最后变成了云渺渺的脸。
微微蹙着眉,有些困惑,还掺着一丝犹豫。
与他想象中大相径庭。
然而正因如此,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记忆中的那个人,怎么可能这般看他呢?
“你怎么在这……”他支起身子,才爬起来便感到一阵地转天旋,重重栽回被褥上。
云渺渺一把将人按住,将手里的卷宗搁在膝上,道:“你昏睡了一整日,午后开始发热,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霓旌去守着师父了,走之前给你开了药。”
她的声音其实忽远忽近,他听得一知半解,晓得了个大概,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真发着烫。
他叹了口气:“一次耗损了太多灵气所致,休养几日便好……”
他素来不喜病恹恹地在床上躺着,打算缓一缓便下榻,忽然额上覆了一层柔软的冰凉,他倏忽一僵,有些错愕地望着她。
她的手毫无征兆地贴在他额上,没一会儿,眉头便皱得像是要打结似的。
“躺着,一会儿把药喝了,我从长琴长老那儿抓的药,补气固元的。”
重黎不悦地沉下脸:“喝什么药,本尊从来不喝药。”
她趁着他此时“身娇体软正虚弱”,毫不客气地将人往后一推,他顺势就靠在了枕头上,错愕地干瞪着她。
“今日你喝也得喝,不喝——拿漏斗灌下去,也得喝。”这口气显然不是在同他打商量。
“……”
“且等等。”她似是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去了外屋,没过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盅排骨汤,“空腹不宜服药,你先把这个吃了。”
揭开盖儿,热腾腾的汤里盛了满满的排骨,都快漫出来了。
他看着面前的排骨汤,又抬起头看向她,忽然怔在了那。
她冷淡的语气里混入了一丝不解:“看我作甚?”
他顿了顿,似是想笑,却没能笑出来。
“总觉得……你像是假的。”
是他幻想出来的海市蜃楼,否则怎么可能在意他空着肚子能不能喝药,还炖了这样一盅排骨汤……
都是假的。
五千年前,其实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