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石榻的确小,他一人睡脚都是悬空的,分了一半给她,平躺着就跟被捆着似的束手束脚,试探了一番,还是侧过了身,反手挥灭了桌上的油灯。
他晓得她此刻没睡,却不晓得她是几时睡着的。
望着黢黑的房梁,久久无眠。
遥岑已找寻多日,余鸢依旧音信全无。
他不确信这是否也与无尽和玄武有关,但余鸢一直在丹乐宫静养,又怎么会与那二人扯上干系?
霓旌提醒他云渺渺之前中毒之事,或与余鸢有关。
老实说,他是不愿信的。
余鸢不知云渺渺是谁,谈不上加害。
但近来种种,祸乱不休,余鸢失踪前同他说的那些话,逐渐令他心生动摇。
这动摇又被强行按捺住,被他抛诸脑后,不去细想。
宁可相信这是巧合。
那个将他从乱葬岗般的战场上背出来的余鸢,他睁开眼就看见她握着他的手又哭又笑,明明自己的内丹折损成了那副样子,他活过来,她就能那么高兴,好像世上所有的苦痛都不值一提。
他叹了口气,正打算合眼,另一边的“春卷儿”忽然伸出了一条胳膊,差点砸在他鼻梁上。
困惑之际,她已然越过那些不中用的枕头,囫囵滚进了他怀里。
这等睡相,令人好气又好笑。
脑海里还残留着苍梧渊之战的残像,在尸山血海中离他而去的背影,一股子火气油然而起,他下意识地将人推开。
还真当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了?
他不屑一顾地撇撇嘴,试图将人推回枕头另一边,哪成想她居然一个翻身又滚了回来,一头扎进他怀里,还顺势抱住了他的腰。
“还得寸进尺了你……”他咬咬牙,抓住了她的腕,刚一使劲儿,就见她皱了皱眉。
“阿黎,我疼……”
绵软的声音像是一把钩子,掐准了他心头的软肉。
他倏忽一僵,扣住她腕子的手也不自觉地松了劲儿,终是叹了口气,将人揽进了臂弯。
“我真的恨死你了……”
咬牙切齿的怨恨之辞,却揉进了一丝委屈,在无人知晓的深夜,就这么变了味儿。
……
翌日清晨,云渺渺从睡梦中转醒,惊觉自己真的睡熟了,一低头才发现不仅如此,搁在中间的枕头七零八落地散在榻上,她居然睡在正中央。
榻边的人在正衣冠,修长的玉指拂过衣领的时候,会微微垂下眼眸,不经意的,总让人觉得在诱惑着谁。
她瞧了瞧自己身上不大齐整的衣裳,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您……”
重黎斜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哼了声。
“你自找的。”
留下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后,他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留下云渺渺呆若木鸡地坐在榻上,好半天没敢细品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所幸乾坤兜里放了一面小铜镜,只是这不照还好,一照就瞧见脖子上多了一小块红肿的印记,乍一看像是蚊虫咬的,但凭着不夜天多年耳濡目染,她早有见识。
正因知道这是怎么来的,才险些当场把镜子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