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无先例,但据江疑神君推测,此法可行。”他已经与江疑谈过,无论天选之人是谁,都能保完全的一条路。
若成,无尽必死。
司幽坐在那,沉默许久,反复思量着,斟酌着,发出一声叹息。
“本君的确在数年前,进过苍梧渊封印,见了那个名为无尽的邪灵一面,他与父神……生得极像,听闻当初同胞分离,父神顺应天道而生,为苍生而活,不需要那些七情六欲,便将唯一的情根分到了无尽身上,那是所有人心中的邪魔,离合悲欢皆握在他一人手里。”
“他极擅玩弄人心,十句话里九句都是假的,还剩下的那句,虚虚实实,教人猜不透,本君同他说话,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有分毫松懈,我向他问及母后,他就沉默,我给他看南华藤,他也什么都没说。”
“只在最后一次,他同本君交易,若他能离开苍梧渊,便还本君一个真相,否则这辈子,他宁可守口如瓶。”
说到这,司幽喟叹了一声。
“本君不太想放他出来,如此邪灵,若降临世间,定会酿成大祸。所以本君打算把他关到十八层地狱中,囚住他,从他口中问出真相。”
“至于南华藤,是一时失策,本君将其暂放在育遗谷中,但其中一截血藤吸食了山中一只野兔的血肉,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本君知晓时,已不知从何下手,只能靠着烛阴将其压制,谁成想一道天裂,坏了本君的法阵,险些害了江疑。”
他赶到谷中,从陵光和庚辛那儿听说了事情始末,心中亦是捏了把汗。
战事刚了,并非道出实情的好时机,他的打算无异于火中取栗,虎口谋食,本就不是件能让所有人谅解的事。
这一犹豫,便到了今日。
重黎想起了十八层地狱的镜山,那里的确是座固若金汤的囚笼,他当初也是靠着凿齿的帮助,才侥幸脱身。
既然司幽的打算,并非鲁莽冲动,那么后来的苍梧渊大劫,又是如何发生的呢?
他试图从混乱的记忆中,寻出蛛丝马迹,可记忆太过久远,以至于很多细枝末节都模糊了,他也不敢肯定自己到底有没有记错。
且如今他已经改变了江疑的命数,这世间诸多节点都将随之而变,他不能以过去来断言将来可能发生的状况。
“这世上若真的还有和我母后一样命格的人,你和江疑想借此重启封天阵,的确是难得的计谋,但无尽的城府深不可测,本君即便应了你出手相助,最后的结果也很难说。”
他想要的是当年真相,但也不愿牵累太多人,本就是极为矛盾的念头,他多年孑然一身,瞒着所有人彻查此事,忽然间有个小子站出来,说要与他结盟,倒是新鲜。
但同时,他也不敢说自己有多少把握。
“世间没有十全之事,任何人在做选择的时候,其实都是在冒险。”重黎顺着天子殿敞开的大门,望向那天地昏暗的酆都鬼城,无数叫不出名儿的魂灵从那街头巷尾缓缓飘过,淡如薄雾的身影,看不出生前的喜怒嗔痴。
“有个人跟我说过,她想赢,无论是跌宕起伏,还是平顺安稳,她想把往后的岁岁年年都赢回来,她已经做到了,现在轮到我。”
活着,总会留下遗憾的。
重新来过,是多么珍贵的机会。
他舍不得放,便是赌,他也要拼尽全力。
司幽望着他,陷入了意味深长的沉思,良久,才问:“昆仑那边,你打算如何交代?你被酆都擒获的消息还未外泄,你要逃,也不是没有机会。”
重黎笑了笑,似也有些犹豫。
这片刻间,天子殿外突然传来轰然一声,惊得二人倏地一震。
奔到殿外,只见远处鬼市烟云滚滚,惊呼声此起彼伏,一向清冷的酆都竟有了种诡异的“热闹”。
一片混乱中,二人望见了在烟尘中穿梭的赤金长藤,心头齐齐咯噔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