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惧刑司首座慢慢爬起身来，动作显得僵硬无比。

韩少白看了看地上的长鞭，散而不乱，冷冷地盯着爬起来那人：“刑狱狱长屠尽？人蛭大法？”

惧刑司首座哈哈大笑，嘴巴却完全不动，声音也和刚才截然不同：“摩柯般若门主果然见多识广，连这种下作的招数也能叫出名字来。”

说话之间，惧刑司首座的身体就像土陶做的一样，开始剥落，血肉四溅，看起来莫名地诡异恐怖。

不一会儿工夫，惧刑司首座就脱去了好厚一层皮肉，身子一震，却走出来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来。

“屠尽这厢有理了。”那个浑身还沾满了血肉的人笑着，看不出长相眉目，只看到见一口白牙。他手一扬，地上散成几截的鞭子就像有生命一样动了起来，然后抖了几抖，重新合成一条长鞭。

屠尽，刑狱典狱长。虽然在九天邪派的排名在鲁浩石之下，但是在修者界却是令人谈之色变。这人残忍好杀，刑狱历来是九天邪派最血腥恐怖的地方。传说刑狱一共分为十八重，每一重有三十三等酷刑，每一种都能剥皮挫骨。曾有“龟合宗”少宗主年少轻狂，学艺有成后仗着“金刚不坏”玄功，以空手毁了刑狱立在山门外的精铁塑像。他被屠尽抓到刑狱后，只尝试了第六重酷刑，便自毁双手奉上，然后才被屠尽准许自绝而亡。屠尽手中的兵刃“春山鞭”是他用至亲人的脊骨炼成，还曾笑言“亲人脊背如春山连绵一般让人怀念”，因此得名。

“久闻摩柯少主修为大成，天眼可观万物。我们心想埋伏偷袭这种事情肯定瞒不过您的法眼，于是就用了点下三滥的招数。”屠尽倒是坦然得很。

韩少白知道“人蛭大法”恶名昭彰，施术人和被施术人都要承受极大的伤害——用邪恶秘术使得一个人完全钻入另一个人的身体里面，当然作为寄主的那个人必死无疑，而且死状会惨不忍睹，是最为阴险残忍的招数。而且这个招数代价虽然大，但是除了用来暗杀之外，别无其他用处，很少有人使用，因此也鲜为人知。没想到屠尽为了设这样一个局，不惜牺牲自己的师弟，忍受异常的痛苦使用这种邪法，韩少白这下终于明白惧刑司首座为什么面色灰败，眼神恐惧了。

“以我最得意的师弟一条命换少主您的脑袋，还是很划得来的。”屠尽环顾了一下九天的众首领，众人都笑了起来。

韩少白暗叹一声，他左手一引，右臂伤口的血液在空中翻滚漂浮，身上玄功威势不降反升。已经到了情急拼命的时候，韩少白眼前却浮现出牧阳关挥别时的素衣白裳，还有那平和的笑容：“韩兄，此去前路多艰，其中凶险难以预知。你我相聚未必有期，今日水酒一杯，遥寄相逢佳期……成败在此一战，我名为牧阳关，生平所愿就是放牧阳关之外，希望能有实至名归的那一天……”

韩少白心中一恸，金光和血气大盛，他把手上的无量菩提一扯，菩提珠散落，忽然黑风大作，就像有无数冤魂在地狱中徘徊不甘，韩少白周身现出金色篆字，他看着手上萦绕的黑气，额头上“卍”字光芒却越来越清晰，血珠混入菩提之中，戾气和慈航奇妙地融为了一体。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柳亦青脸色大变：“不好！他要拼命！”

话音刚落，韩少白睁开了眼，眼中无悲无喜，一片冰冷。

他往前一步，金光如冬日暖阳，洋洋洒洒照遍每一处地方。

一步入圣！

他再往前一步，黑暗如冥夜阴风，幽幽惶惶吹进每个人心里。

一步成魔！

第一步敬远古神祇，信仰永恒；第二步祭地狱妖王，拥抱死亡！

韩少白出手了。

金光带着无限威压，以大神通涤荡世间一切罪恶！

黑暗也包含森罗万象，要让一起归集于宇宙最开始和结束的地方！

柳亦青等人骇然，他们也是一方宗主，见多识广，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诡异而强大的功法！

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屠尽反而笑了起来：“这世上竟然还有比我还要疯的疯子，韩少白，你真好样的！”

他把手上的春山鞭一扬，身上的血腥味更加浓厚。

其余三人也各自使出毕生绝学，迎着那正大纯阳和幽暗寂灭，碰撞到了一起！

好寻谷里面一声巨响，久久不能平息。

韩少白与皆可盟这一战不像牧阳关天烽关一役那样广为人知，但他在遭到暗算受伤的情况下，强行和九天邪派四位宗主拼了个两败俱伤，最后飘然遁走，和牧阳关一样，以实力为“南牧阳关，西寒少白”这个名头写下了完美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