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开口：“我第一次遇到胖楼，也是在这样一个春天。”身后的秋浦轻轻应了一声，继续推着他走。

轮椅进了花丛，他随手摘下一朵闻了闻，黄色的花粉沾到了衣服上：“那时候啊，我可能就十五岁吧，天气刚刚温暖起来，我混在大街上的人群里，准备偷人家荷包。”

“一般这时候的故事，应该是我偷了她的荷包，被她发现了。我充满感情地给她讲一段我的童年往事，她十分同情我，还给了我钱，结果一来二去，我们俩成了好朋友。”

“但是这是齐疏一和顾昔楼的故事啊，这和普通人怎么会一样呢？”

“那天正午的阳光也很好，小女孩偷偷溜出宫，在街上撞见了一个偷人家钱的小偷。小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应该已经很久没吃过饱饭了，被她看见的时候，他正悄无声息地混在人群里寻找下手的目标。”

“小偷选中了一个富家的孩子，那孩子应该是走丢了，身边没有家人，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人群里，四周都是忙碌的过路人，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小孩急的快哭了呀，这时候小偷上去了，故作很和善的样子，实际上却悄咪咪把那个孩子领到另一边的隐蔽小巷子里，连哄带骗顺走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小偷正在为今天的战果沾沾自喜的时候，小女孩出现了。”

“她上来就是一拳，那个狠啊，差点把小偷刚换的牙齿给打掉了。”

“小偷问，她是不是来伸张正义的。她说不是，她是来打劫的。”齐疏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顾昔楼缺了一颗牙齿的笑还印在眼前，“她说自己是来打劫的。她还没比小偷高多少，细胳膊细腿的，好像一阵风吹过来，她就要被吹走了。”

那天正午，一个瘦弱还缺了一颗门牙的小女孩扬着自己的拳头，眼神死死盯住面前同样面黄肌瘦的小偷，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盯着自己的猎物。

小偷面对她的挑衅不屑一顾，甚至有些轻蔑地下了战书：“你厉害？那来打一架啊。”

“两个小孩子打了可久了，你揪我辫子，我踹你膝盖，谁也不服谁，最后啊，小女孩把真的把小偷一颗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牙打掉了。富家的小孩子愣在角落里，动都不敢动。”

齐疏一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脸上笑容温暖和煦，眼眶却红红的，不知道为什么。

“打到最后，两个人都没力气了，一起瘫坐在小巷子里笑。这时候的小女孩还是很精明的，她说：‘我把钱都给你，你跟我去我家玩一会好不好？’”

“小偷这时候还以为她会带着自己去什么贫民窟呢，结果从一个暗道里偷偷进了宫。那是小偷第一次进宫，也是第一次知道皇宫居然这么破。”

“小偷那时候就栽了，给她做牛做马啊，直到现在。”

看着齐疏一陷入回忆里的样子，秋浦的心脏抽着疼。顾昔楼现在还在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楚芜衍日夜陪在身边，已经很久没好好睡过觉了。

齐疏一下肢瘫痪，丹药，针灸，各种方法都试过了，根本没有一点用处。

那样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一个少年啊，可能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他自己不说，不代表秋浦不知道，他根本没对自己还能站起来这件事怀抱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