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传言说,只要是她嫁的人,必定就是下一任西魏皇帝!难道她自己也清楚,也知道这些,所以,才说出刚才的话?
他只得抿着嘴角,安静的等着她的下文。
“殿下可是听说了什么?!”林炎冉笑,难不成她上午从太子那里知道的消息,已然是众所周知了么?
“是有个传闻……”北宫羡轻声问:“那个传闻是真的?!”
林炎冉不甚在意,不含情绪的声调,说不出的冷静自持,她道:“你若信,它便是真的。”
不行!
北宫羡很想断喝阻止她,可他说不出口。
若她刚才没有问他问题,又或者问的问题不是“他的未来”这样的沉重,他或许可以脱口而出,不允许她嫁给别人。
可是她很聪明,知道拿什么来压制他。她问他未来,他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他的未来牢牢掌控在别人手里,掌握在西魏太后手里,还有掌握在那个遥远的地方,那个他称之为父皇的手里。
关于这一点,关于他是个质子,是他父皇放弃的一颗棋子这一点,他心底深刻的明白,只是他平素不愿意提及,以为自己忘记了而已。
而事实上,一直以来,他所有的尊贵,所拥有的物质,包括太后的恩宠,都是表面的东西,都是个笑话!
她看清楚他的真实面目,于她而言,他,也许就是个笑话!
林炎冉见他半响不说话,回头,见他低头沉思,目光中有说不出的哀伤和无奈。
难得的,她唇畔浮现一抹赞赏的笑容。
果然是个通透聪明的家伙,只是该说的话,她从来都不会脱泥带水。
一想到自己的未来,林炎冉的心中就觉得沉甸甸的,连带说出口的话也带了几分认真和凝重。
她幽幽开口道:“殿下看看这里,从这边到麦田的那边,有两条小路,都可以过去到那边的房屋底下。我们就如同走在这两条路上的人,你走过去那是你的未来,我走过去,那是我的前方,两条路没有交集,我们是不该也不会有交集的两个人,我们会成为陌路人,这是事实。所以,何必呢?何必要硬是要将两个陌生的人纠缠在一起,无论是我走到你那条路上,还是你走过来我这边,都会损伤一大片珍贵得胜过黄金的麦子,将整片麦田破坏殆尽,不是吗?也许,途中我们的身上还会被麦子弄脏,手指、衣服也会被麦穗的叶子割破,两败,不,三败俱伤的结果,大家都不喜欢。所以,殿下,不要再找我了,做好你自己认为该做的,便可!”
她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道理,差点没把他绕晕过去,但总归,他是听懂了。
她的意思就是:他们两人不是一路人,不入一家门,本着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互不干扰的状态继续过各自的日子就好了。
这……怎么能说不认识就不认识,明明,生命轨迹已经交叠在一起的两个人,为何要强制分开,他不想,不管未来如何,他都不想跟她从此陌路!
“为什么?”北宫羡上前扣住她的手肘,五指捏紧,似是用尽全身的力量一般,生生捏疼了她。
林炎冉不悦的蹙眉,看手臂上他五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抬头看他那双晶亮的黑眸似是不满伤痕般,黯淡无光,不由沉默忍下来。
“你这是故意编个理由来骗我搪塞我?”北宫羡蹙眉,一脸的认真和不敢置信。
“不是,我可以很明白很笃定的告诉你,我的未来跟你没有关系,未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们从此陌路最好,是为上策。”林炎冉眉目染了些许冷冽的寒霜。
他不懂的,且永远也不会懂得,她这一世就为了一个目的活着,那便是复仇!
“你怎么就知道与我无关?”北宫羡不敢苟同,只要他愿意,他也敢肯定,她这辈子都甩不开他!
“我就知道。”林炎冉笃定的看向他,眼中的坚决与果断,让他心惊。
他看着她,冷酷而倔强的脸,还有挺直的背脊,都显示着她的决绝。
他无奈一叹,问道:“是因为身份?若我不是质子,若我回到穹北,成为穹北的王呢?”
“那也无关,那是你的人生,你未来的人生在你自己手里,成王也好,一辈子待在西魏也罢,都与我没有关系。而我的未来,在我的手里,我可以掌控!”
林炎脑海里努力回忆上一世,穹北未来的情况,貌似并没听到过穹北质子回国成为王储的消息,穹北的王一直是他的父皇。
至于,她被囚禁起来的那五年里,穹北有什么变化,她不知道,那也不重要,至少,现在的北宫羡,什么都不是!
“胡说!你分明就是在胡扯!”北宫羡皱着眉头,控诉道:“为什么禄王可以,太子可以,谁都可以,就我不可以?”
同样是皇子,他不觉得他跟那些人的身份有什么差别,甚至,只要有机会,他定然会回到自己的国家,他可以证明自己比那些人更加优秀!
“是的,他们都可以,就你不行!”林炎冉恼火至极,他把她想成什么人了,人尽可夫吗?!
开口的话不由更加直白而刻薄,她冷冷的看着他说道:“你还不明白吗?我现在不想跟你有任何纠缠不清,有任何的关联联系,我只想说,皇宫那次偶遇就纯粹的只是偶然,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最好!你明白吗?!”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知不知道本王若是想要你的命,你立刻就会掉脑袋!”
北宫羡一直压住的火气这时也爆发了,他一直忍着,可现在看她这样,这样对他,他真的很生气很生气,气得口不择言的拿身份威慑恐吓她!
可是,当他说完,看到她轻蔑嘲讽的神情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是,所以我害怕,尊贵的九皇子殿下,缙王府的主人,林炎冉身份卑微,不敢肖想那些有的没有的,只想平静过生活,所以,我们从此不见!告辞!”林炎冉牙关咬得死紧,控制着想要揍他的怒火,只抬手抚一下『乱』飞的头发,抬脚离开。
北宫羡又气又急又难过,不忍就此放她离开,不想看她绝情的背影,他长臂一伸,将她纳入怀里,死死的抱住,脸埋在她的肩窝处。
许久,他才像是找到自己的声音,压抑的问道:“为什么?非要说出这样的话让我受伤才满意?”
“放手吧!我无意伤你。说实话,我非常感激你,正因为如此,我顾忌彼此身份和颜面,才说出刚才的话,全是我的真心话,还请殿下认真考虑。”
林炎冉知道挣扎无用,也不反抗,任由他将自己圈在怀里,任由自己稍稍汲取他给她的一点温暖。
“……”北宫羡心底长叹,放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的认识她一般,目光沉沉的盯着她。
林炎冉与他对视一瞬间,有些不忍心去看那墨玉般被水浸湿的眸子,率先离开,不顾身边麦子划伤皮肤,径自走回到马车边上,安静的等他。
许久之后,他一言不发的走过来,整个人变得平静而冷漠,他看着她,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情绪,不带任何感情的,他说:“本王送你回府。”
“多谢殿下。”林炎冉低头垂眸,屈膝行礼道谢。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回到将军府大门前,北宫羡才沉冷的开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会再打扰你!”
“嗯。”林炎冉冲他点头,下车。离开之前,她想对他说一句“后会无期”,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就算是把话讲明白了,可以后还有可能见面的,眼看着马上就要秋猎了,她若说了这四个字,到时候见面不是很尴尬吗,也显得她此时多此一举,她便将那四个字又吞回肚子里面去了。
林炎冉看着马车消失在尽头,低头叹气,却发现身上还披着人家专门为她赶制的轻裘……
刚刚,她忘记了,他也没有提醒她,不若,下次见面,再还给他吧。
林炎冉没着急着回府,而是转身朝着将军府的后面门走去,她试着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想遇的人。
运气不错,大老远的就听见樊芙高亢的尖叫声:“哥,你别再去赌了,上次要不是你偷了老宅的房契拿给那些人抵债,让你躲过一劫,现在指不定已经被人打死了!”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你哥哥我好着呢!”樊栋连声将晦气呸掉,好言跟妹妹哀求保证道:“哥保证这次是最后一次了,姑母不是很有钱吗?她不是最近日子好过起来了么?你再去跟她借一点,我保证,等我翻本了,我一定收手!”
“够了没有!你总说你等你翻本翻本,可我从来没见过你翻本!”樊芙气得发飙,真是用吼得,那声音,整个巷子的人都能听见,想让别人不知道都不行!
“你怎么就没见过,上个月那几天,哥哥我不是天天挣大把银子,一个晚上上万两银子呢!你也不想想,那时候哥哥对你怎样?除了带你吃香的喝辣的,衣服首饰缺过你的么?还不是你要什么就给什么!哦,你哥我现在运气差一点,你就立马儿翻脸了,那时候怎么就不认识我这个哥哥!?”樊栋说的痞气十足,一副无赖的样子,直把樊芙气得头顶冒烟。
樊芙气得脸『色』涨红又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没话反驳他。
林炎冉听着,嘴角含笑,这个樊栋果然不负她望,给一次甜枣吃,就梦想着天天有甜枣吃,甜枣实在是太好吃了,才会让他产生这样的幻想吧。
那甜枣就如同他心底的浴念,时不时的勾着他,让他一步一步深陷,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