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冉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神情,有些忐忑,正要问她,却被虞婶看过来的目光弄得不好意思,抿唇不语。
虞婶细细看林炎冉的五官,觉得这姑娘越看越顺眼,又见她眉宇间的忐忑疑『惑』,便笑道:“姑娘放心,你只是身子虚了点,没什么大碍,昨夜……喝了不少酒吧……”
林炎冉讶异抬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告诉她,他们少主和她一整个晚上都在一起喝酒,最后,她还跟他在一个屋子里睡下,当然,她睡床,他睡地上。
可这种话,不是她一个姑娘家说得出口的,便点点头,继续沉默。
“酒可以适当的喝一点,可这个时候是不能沾的,尤其是姑娘这样特殊体质的,不能贪杯,以后可记着了?”虞婶一脸认真的交代她,“姑娘可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你还小,以后要走的路还长着呢,若是当姑娘的时候不好好养着,以后生产的时候,可要吃苦头……”
生孩子……
她才十三岁,感觉好遥远,怎么虞婶这话题,跳跃得这么快!
林炎冉惊愕的张张嘴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虞婶一看吓到她了,连忙笑着赔罪道:“瞧我这嘴巴,都说些什么呢,姑娘别怕啊,我其实是想说,要对自己好一点,唉!可怜的孩子……”
虞婶拍拍她的手,像是安慰她一般继续说道:“你上次走后,少主让我们打听了将军府的情况,知道你母亲刚刚过世不久,可怜身边没个贴心的麽麽照看着,像今天这种事情,我们这些过来人才是知道得清楚的,你可不能疏忽大意了。”
“……”林炎冉继续无语,装呆。
话说,她活了两世,其实这结婚生孩子她还是懂一点的,至少上一世她替殷香澜出嫁的时候,当时身边是有四个在宫里资历很老的麽麽陪嫁的。
她们在和亲的路上,都有教过她关于姑娘家洞房花烛和出嫁之后需要做的一些事情,她只是还没来得及亲身体验一把,就被人囚禁起来了而已,但道理,她懂得。
可她看虞婶一脸真心实意的心疼她的样子,她有点不忍心拒绝。
而且,除了琴姨,貌似,就只有这个认识才两回的虞婶是她身边比较年长的『妇』人,还是对她这么好的长辈,她也……不想拒绝。
“林姑娘以后不用跟我们客气,什么时候想过来,就直接来便是,虞婶这里好吃好喝的候着啊。”
虞婶看着她,笑笑,起身去衣柜里翻出来一套嫩黄带鸭绒的薄款女子裙衫出来,放在床头凳上,笑着说道:“我跟你说,自从上次你走了之后啊,我们少主便吩咐,要让我们赶紧在这里准备适合姑娘穿的衣衫,而且每个季节都要备上三十套换洗的,眼看着天要变冷了,如今这里才准备三套现成买的秋衫,其他订做的还需要些时候,不过总归是能赶上冬季的,所以,林姑娘不用担心以后来这里没衣服换啊。”
“三十套?每个季节……”林炎冉听着觉得有点匪夷所思,疑『惑』出声。
以她在将军府的嫡出小姐身份,每个季节也才新置备五套,包括肚兜、小衣、里衣、外衫、套衫、裙衫、披帛、鞋、袜等等,加在一起就是五十多件,加上少许还能穿的旧衣服,她觉得一年四季下来,这些已经够穿了。
若是碰上府里节缩开支的话,能置备一套两套也就够了,哪里需要那么夸张,一个季节就准备三十套,这得多少衣服等着她穿,她还在长个子,想想都知道那些新衣服根本就是放在那里养虫子好么。
更何况她不一定会来这里,就算来这里也不一定会换衣服,真的是太浪费了好嘛!
而且,以她对他穿衣的品味和要求来看,这些衣服肯定都不便宜,若是按照上次他为她赶工制作的那件轻裘的规制算起来,那他得在这些衣服上花多少银子?
简直暴殄天物啊…….
虞婶看她一脸惊讶,笑眯眯的说道:“对呀,我看少主从来没这么用心对个姑娘家的,不过这些也不算什么。我这就去准备准备,姑娘先休息一下,等会儿就在这里沐浴更衣,外面会有人看着,不用担心会有人闯进来的。”
“可是,这,这屋子,不是北……九殿下的么?”林炎冉疑『惑』的问道。
“是呀,不过少主说了,以后姑娘来了,就住在这里,他的东西已经搬去南边那厢房了,姑娘放心吧,你呀,就安安心心的把这里当做你另外一个小家,想住就住下啊!”
虞婶说完,径自离开,去准备沐浴用的水和浴桶,留下一脸惊愕的林炎冉独自坐床上发呆。
她以后住这里,住这间房……
那她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鸠占鹊巢?!
不对,她记得北宫羡曾经说过,这个地方若是被人发现,他也只会被人告官说是金屋藏娇。
金屋藏娇……
这么说,他是把她当做藏的那个娇?!
卧槽!
金屋藏娇用在她身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林炎冉暗自咒骂:你妹个藏娇!
他要是真敢把她当做那什么,看她不把他的脸抓花泄愤!
北宫羡一腔柔情,一番好意,一番诚心实意,硬生生被林炎冉拿去喂了狗了……
在另一边洗漱沐浴的北宫羡突然觉得鼻子痒痒的,打了好大一个喷嚏!
很快,虞婶让人准备好一切,又亲自服侍林炎冉沐浴和更衣。
林炎冉觉着不熟的人帮她更衣,尤其在身上不爽利的情形下,她很不好意思,她便含蓄的说自己有点饿,能不能去帮她准备点吃的东西。
虞婶知道她害羞,便也不强求,应声退下。
林炎冉舒舒服服的洗好之后,换身衣服,整个人轻松不少,清粥小菜配着小蒸包和桂花糕,吃得快撑了,才作罢。
她正准备收拾餐具,虞婶连忙冲进门来,连根手指头都不让她沾,只喊着她手上有伤,身体不舒服,赶紧去床上躺着歇息,这些活儿怎么能让她一个千金小姐来做呢。
虞婶让人进屋收拾,见她没别的吩咐,便将桌上的茶壶换下,取了一壶清甜的姜红鸡蛋莲子茶,放在桌子上温着,叮嘱她记得睡好了起来喝,就退出房间,不再打扰她。
林炎冉很想说,她跟着师傅在灵犀山的时候,洗衣做饭、收拾碗筷什么的活计,都是自己做,倒没有一般千金小姐那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气。
不过虞婶说的也没错,她现在手有伤不太方便,便作罢。
林炎冉在这儿也没别的事情干,现在又是清早,离她跟太子的邀约还早,她也确实有点累了,便尚床去躺着,簇新的被褥干燥温暖,让吃饱喝足的她大大的伸个懒腰,很快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再睁开眼,对上一双漆黑晶亮的眼睛,林炎冉吓一跳,撑着身体坐起来,皱眉道:“你知不知道这样看着人睡觉很恐怖?!”
还好是白天,不然真会吓死人的!
北宫羡唇角一扬,不置可否,随着她动作拿了靠枕垫在她身后,温柔的动作及含笑的神情显示着他此时心情不错。
可这样的神情与动作却无端让林炎冉心里起火,什么时候,尊贵的九殿下会做着下人做的事情,这么讨好她,让她想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北宫羡却没有注意到她神情异样,让她舒服的靠着后,转身去拿桌上的铁壶,给她倒一碗姜茶水,递过去。
“有没有好一点?”他问。
“……”林炎冉轰一下脑子仿佛炸开了一般,全身血『液』都往脑门上涌,瞬间,她满面通红,羞恼得只想钻地缝。
北宫羡已经从虞婶含蓄的话语和调侃的神情中知道她并非受伤,也知道她衣裙上的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刚才看着她睡得很香的时候,他已经在脑子里把昨天两人相处的情形回顾了无数遍。
起初,他也是觉得尴尬和不好意思,他竟然像个白痴一样说她受伤了,当时她的神情是怎样的?一脸无语,她心里应该恨不得杀了他才好吧,呵。
不过也难得的,她在人前是一贯的冷静自持,精明通透的模样,只有早上,只有在那种情形下,她展『露』出她小女儿家害羞的一面,是在他的面前!
这样的想法,让他愉悦。
他已经开始憧憬他和她的未来,也许未来两人还会经历很多很多,还会一起经历比这件事更亲密一些的事情,想想,这让他很快乐,也开始期待。
期待……
关于未来,他之前从未想过,当他被父王扔到这里来当质子的那天起,他相当于是被父亲抛弃的人,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对于西魏的王来说,只要质子安份,不惹事生非,自然也不会把质子怎么样,何况,他因着有太后这位姑祖母照着,身份尊贵,衣食无忧。
于是,他得过且过,从未对未来有过什么期待。
当时,她告诉他,他们是不同的人,不可能有殊途同归的未来,他虽不愿意承认,可也还算认同她的说法,于是忍着不去打扰她,不去见她。
可一次又一次的相遇、相处,让他怀疑,也让他忍不住更不愿意从此陌路。
他,认定她,需要她,便开始期待未来,那么……
林炎冉却不知道他就在刚刚看她睡觉的时候,已经想了那么多的关于他们的事情,她此时只觉得人生真的好悲催,遇上他,真的是个错误!
尤其是他此时此刻写在脸上的那个大大的“温柔”两个字,又让她想到“金屋藏娇”四个字,整个人又开始不好了!
林炎冉看着递到面前的茶碗,一撇头,不接,不喝。
“怎么啦?”北宫羡含笑看着她使小『性』子,想到虞婶交代的,这几天一定不要惹她生气,一定要顺着她,便耐着『性』子,温和笑道:“虞婶吩咐的,等你醒过来一定要把姜茶喝了。”
“……”喝喝喝,喝什么喝,她哪有心情喝!她干嘛要喝,她偏不喝,就不喝!
林炎冉看着驻立在床前的高大身影,莫名的暴躁,抓狂。
她转脸,凶神恶煞的冲他吼道:“你难道没有别的衣服吗?怎么总是一身黑『色』,弄得跟刺客似得,杵在这里,碍眼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