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林炎冉低头看那黑乎乎的草『药』泥儿涂在手臂上,沁凉无比,很舒服。
此时她就像个听话的好孩子,谨遵林炎翎这位小大夫的医嘱。
其实,林炎冉是因为她那句“只关心想关心的事”而没回过神来,在那儿发愣。
她心里微微一叹,想不到最懂她和最像她的原来是这个闷不吭声的小妹,是她以前太过忽略小妹呢,还是她这一世的心境不一样和最近的一些意外之事,让她生出许多莫名的感慨?!
林炎翎见她乖顺模样,唇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待一切弄好之后,她沉静的打量林炎冉半响,后者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也不问,等着她开口。
于是,林炎翎一本正经开口问道:“所以,你对樊氏,打算怎么做?”
林炎冉挑眉,脸上的淡淡笑意褪去,恢复冷漠平静,她道:“貌似,这不是你该问的。”
林炎翎耸耸肩,起身将用掉的纱布扔到一个竹筐中,本不打算说话。
但她看林炎冉微微低垂着头,敛眉抿唇,那清寂孤冷的模样,仿佛看到前世的另一个自己,心底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想了想,她还是开口,说道:“我倒不是关心樊氏,也不是好奇,只不过担心二姐会对你不利,如果你亲自动手动了樊氏,想必二姐会恨你一辈子,林钧也只会越来越厌恶你这个女儿,我……只是,关心你罢了。”
林炎冉惊愣的抬头,不可思议的看林炎翎一眼,两姐妹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响,后者被看得实在不好意思,轻哼一声,一撇头,不想理她。
林炎冉看她别扭的样子,心底微微『荡』漾着一些暖意,她道:“若樊氏出事,即便不是我亲自动手,你觉得,林炎姝会怎么想我,难道就不会恨我?毕竟我与樊氏有仇,是最有可能害她母亲的人。还有你对父亲的称呼,大逆不道。”
林炎翎嗤笑一声,很是不屑,道:“那你对你妹妹的称呼和你对林钧的态度,还有对老夫人的假意奉承,就不是大逆不道了么?你的所作所为难道就是尊老爱幼了么?我想,你我之间,别用什么大道理来相互指责的好!膈应!”
林炎冉挑眉,这个小妹,视教条如粪土,是师傅口中常说的,天生有反骨的人,如同她。
她们,果然是同一种人。
林炎冉笑道:“至少,我看起来还算做的不错。”
到目前为止,她比之上一世,表面功夫做得很是到位,外人看她,对祖母是谦恭孝顺,对父亲和妹妹也是秉承该有的态度。
“虚伪!”林炎翎一针见血的戳破她脸上伪善得意的笑容,哼道:“再说,我也只在你面前这么说话,外人,我懒得理。”
“好吧,你说的对。”林炎冉一副说不过你的神情,不甚在意,说道:“樊氏,不用我亲自动手,自有人收拾她,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你不用担心了。”
“说这话之前,请你不要三天两头的把自己弄得像个伤残人士,我很忙的,不想天天帮你收拾身上的伤。”林炎翎撇撇唇,一脸的“我不信你”。
“你这话……”林炎冉看她那瞧不起人的神情,也来了一点火气。
她气哼道:“我又没求着你帮忙处理伤口,是你自己多管闲事的帮我弄伤『药』的。再说,那五百两银子,就当我的看诊『药』钱,难道不够?!”
林炎翎噘嘴,不做过多无意义的争辩,只面无表情道:“身上有伤的人,切记动怒,伤身。”
“……”林炎冉无语,抿唇,这别扭的小孩,真是很欠人收拾!
林炎冉见两人不能愉快的继续聊天下去了,便起身告辞,林炎翎送她至房门口。
门口就香桃一个人守着,天已经擦黑了,这里连个送水送饭掌灯的都没有,也太过冷清了些,这哪里像是将军府小姐过日子的样子啊。
林炎冉想了想,临走的时候,还是开口说道:“若是不想呆这里睹物思人,可以去畅冉园住,若嫌弃我那儿太闹腾,你住这里也行,以后有需要,还是可以去找我的。”
“好。”林炎翎也没矫情,郑重应下,十分感激的道谢:“谢谢,大姐。”
林炎冉看到她一贯冷漠的眼中闪烁着不一样的晶亮,微微弯唇浅笑,不语,应承她的示好和友善。
这声“大姐”所包含的认可和情份,她听出来了,这样不浓不淡的姐妹情分,就如同读书人常常说的“君子之交”,似乎也没什么不妥,这样就很好。
林炎冉原本走出青草园,像是想到什么,转身,看林炎翎小小的身子倚在破旧的院门边上,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心酸和犹疑。
林炎冉很认真的看着她,轻声问道:“炎翎,如果……岑氏的死,是我害的,你会恨我吗?!”
“没有如果。”林炎翎面无表情的说得干脆,可她大大的眼睛透着淡淡的笑意和聪敏的锐光。
她是信任她的,她也是喜欢她的。
林炎冉点点头,转身离开。
是啊,没有如果。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若不是突然知道樊氏和岑氏合谋,在母亲病重的时候下毒害死了她,林炎冉对于将军府的人是留有情分的。
就算知道母亲的死另有隐情,顾忌父亲,她还是存了给樊氏一个痛快的念想。
岑氏,她知道她会不久于人世,她才没有动手,顺其自然。
林炎冉扪心自问,即便心中有恨,她还是个软心肠的人。
可这次不同,在她还没有出手对付樊氏的时候,她自己作孽,陷将军府于不义之地,而林钧的顾虑和维护言行彻底激怒她。
她可以不要父女情分,但她必须守护将军府,不能让母亲曾经用心守护的将军府受到一丝半点的伤害,即使是流言蜚语的污蔑言辞,那也不行!
离开青草园,林炎冉带着香桃回自己的畅冉园,一天没回将军府,应该有很多简报在书案上等着她,且,她约了秦叔,该好好商量如何动手了。
晚间秦叔过来将军府的时候,意外的给林炎冉带来了一封信,是下午林炎姝写给禄王的信,信上并没有请求禄王帮忙的意思,但字里行间都透着林炎姝的无助,并希望能单独见他一面。
林炎冉看着黑白相间娟秀的字迹,嘴角轻轻勾起。
次日,城南街角的一处不起眼的茶叶铺子——清香斋。
清香斋是个两层楼的茶叶铺子,一楼专门陈列茶叶,里面罗列的大大小小近百种茶叶品种,二楼设置雅间当做茶室,供一些想试茶的客人在里面喝茶谈天。
这个地方不甚热闹,平素客人也不多,盛在清幽雅致,倒是有一些特别喜好茶道的人愿意来这里坐上片刻,试试茶,跟志同道合的人谈谈天,临走的时候也会买上一些茶叶,带回家。
林炎姝约了禄王见面,想来想去便是约在了这么一个人很少不会惹人注意,又很有品位的地方。
虽说女子抛头『露』面不好,但她却是有事情求助于禄王,同时她也想单独跟禄王见面说说话,看能不能试探出一些关于禄王和林炎冉之间的端倪来。
经过樊芙的亲自送信,得到禄王的亲口答应之后,林炎姝一早起来,很是隆重的将自己装扮打点一番,借由跟樊芙出门看看生病的樊兆宇,便是一路避开热闹的街市,又很是谨慎的在京都城绕了一个圈,才披着斗篷神神秘秘的进了清香斋。
早上的清香斋没什么客人,平素也有官家小姐特别喜欢喝茶的,也是会亲自过来这边试茶挑选,所以当林炎姝遮遮掩掩的披着大斗篷进店里选茶试茶的时候,店小二也没觉得特别异样。
倒是亲自领了她去到二楼的茶室,樊芙因着需要替林炎姝把风,便是留在门口,林炎姝一个人在茶室里等着禄王。
禄王对于林炎姝找上他所谓何事,其实心知肚明,但一想到皇后不同意他娶林炎冉作为继承江山的代价,想到跟皇后商量的结果还有几次查探将军府都一无所获的情形,只是想了片刻,便答应了林炎姝的邀约。
既然从将军府的外面伸不进去手,那便可以试着从里面查探一番,毕竟林炎姝如今是有求于他的,而重要的是林炎姝还是个极美的美人,与美丽的又素有才名的人相处,自然是件愉悦的事情。
但禄王到底还是有所顾忌,看着林炎姝信上约定的地点,很是偏僻和清幽,便也没有说什么,只不过,即便是这样的环境,他还是十分谨慎的没有光明正大的走进来,而是从清香斋的后院一处隐蔽的楼梯上来,进了茶室。
林炎姝见了禄王,温温柔柔的冲她行礼之后,很是羞怯的邀请他坐下,品尝她亲手烹制的茶汤。
美人盛情难却,禄王坐在林炎姝的对面,举止优雅的品完茶汤,淡淡一笑,温和的开口,却是将林炎姝很是夸赞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