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姑娘,却是最能牵动他心房惹他患得患失的人。
她若即若离,青涩而淡漠,对他有着莫名其妙的排斥,他因为不知道因由而局促烦躁,却又因为她不经意间显『露』的风情而『迷』醉痴『迷』。
他开始变得患得患失,曾下过无数次狠心,想要再也不理她,可当他一见到她,却又掉进她那双静若寒潭洞彻明晰的眸子里,深深吸引,不可自拔。
他知道他怎么了,他也清楚明白现实的不可能和残忍,可他不愿放手,也绝不放弃!
微凉的夜,深沉冷寂,楼下的画舫靡靡之音渐歇,两人并排而坐,各自饮酒,却不再说话。
许久,他轻声的问:“为什么不愿意。”
林炎冉沉默看他一眼,他目视前方,并没有看她,可他低沉略哑的声音里似是带了一抹哀伤与挫败。
她无奈一叹,手掌想要抚上他略显浮肿的半边脸颊,指尖刚刚碰触到他温热的皮肤,便触电般收回。
她愣怔了一瞬,『迷』惘的眸子雾气升腾,她撇开脸,低头,柔声问道:“疼……不疼?”
他恼怒侧颜,墨玉般的眸子在漆黑的夜里亮的吓人,眸中的隐忍和伤痛之『色』更胜!
他伸手,抓过她刚刚碰触过他脸颊的手,交握在一起,一同抚上受伤微肿的脸庞,他紧盯着她,沉声问:“既然关心,为什么不愿意!”
林炎冉有一丝慌『乱』,轻微挣扎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紧紧的握住不得动弹,最终她放弃了,不再挣脱却也不敢看他,只低低的,模棱两可的回道:“原因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北宫羡急切否认,胸口剧烈震动,眸中窜上一簇火焰,牙槽咬得死紧,片刻又松开。
他压着脾气,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说道:“别拿什么不可预知的未来当借口,为什么喜欢却一再拒绝,我要理由。”
林炎冉对上他沉怒的眸,被他眼中的炽热烫的索瑟一下,用巧劲收回手,捂住自己的脸,不去看他。
他要理由,没有理由。
即便有,她不能说。
有些事,她决意一意孤行,那便只能独自承受!
他什么都不知道,又凭什么这般咄咄『逼』人?!
她压抑着,硬撑着,独自忍受来自心口尖锐的啃噬疼痛。
她耸动着双肩,他以为是他『逼』迫的狠了些,惹她哭了。
他懊恼的一拳砸在身侧的瓦砾上,颓然的垮下肩膀,不明白她为何不肯对他敞开心扉,而他却不忍心再次残忍『逼』迫。
林炎冉听见响动,自双手中抬头,紧张的朝他的手看过去,确定没有破皮流血,才略略放心。
她玉白的脸上没有泪痕,她其实并没有哭。
而她细微的动作,关切的眼神全都被他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猛的,他也抑制不住胸中燃烧的怒焰,仰头,大灌一口酒,汲由烈酒的辛辣来缓解心口苦涩和疼痛。
“殿下。”林炎冉幽幽叹一口气,恢复平静道:“并不是所有喜欢都要拥有,就如同这漫天繁星,我们『迷』醉于它的美丽,却可望不可及。如现在这般,在这里默默欣赏不也很好?它们自有天地,我们无法干涉和触碰。”
“你想说什么?”北宫羡幽深的目光在她平静的面容上梭巡,想要寻找答案,却丝毫窥探不到任何讯息,心中懊恼。
学着她的样子,他仰首,看漫天繁星,铺陈天际的星星,像一粒粒珍珠又似一颗颗碎玉,缀在一块无边无际的黑幕布上,那么澄澈宁静,肆意绽放所有璀璨光华。
秋末的夜,『潮』湿在空气中慢慢浸润着,周围仿佛弥漫出一层淡淡的感伤。
他沉『吟』一下,嗓音似是被感染了一般,带着特有的沙哑,问:“你是想告诉我,对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不若袖手旁观,独善其身?”
林炎冉点头,在心底暗赞一句:聪明。但实际上,她很想直白的告诉他,不要管她的闲事。
她抿一口酒,习惯『性』的吞咽下苦涩与辛辣,淡漠的问:“敢问殿下,即便今日婚嫁之事,我答应了你,下一步,你要怎么做?”
下一步?
当然是下聘,娶你。
北宫羡抬手,用衣袖抹去嘴角溢出的冰凉『液』体,似是不甘,却沉默不语。
林炎冉却十分冷静的分析,道:“殿下觉得此时求娶炎冉合适吗?即便,随了殿下心意,我们结为夫妻,你将永远回不去穹北,甚至,因为你冒然妄动,会有生命危险,这些你都考虑过吗?”
一个穹北质子,在西魏娶了西魏国大将军的嫡出女儿,这是潜藏着怎样的野心和目的?任何一个不算白痴的君王都会看透这事背后的意义,决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么,最后的结果,必然是质子离奇身亡,再由穹北挑选合适的皇子过来,继续成为质子。
“殿下在西魏,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你的身后是穹北。在西魏,若不是有太后,殿下何以能如此轻松度日?你的身份决定了你永远不可能娶我,你的婚姻无法全凭你自己作主,你终将是政治的牺牲品。我说得对吗?”林炎冉轻声的问。
她的语气平静,声音清冷,字字如刀,句句戳中北宫羡的心窝子,他仿佛不堪忍受那样的锉刀之痛,深吸一口气,牙齿摩擦发出轻微的刺耳的“咯咯”声,在寂静的夜中瞬间消散。
两人之间的氛围陡然间凝重起来,『潮』湿阴冷的空气中仿佛有金戈铁马的杀伐煞气,沁入肌肤,使人莫名胆寒发憷。
“所以,我们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喝酒!一醉解千愁!”
林炎冉偏头,看他冷凝俊酷的侧颜,换上轻松的笑,撞他一下,冲他扬起手中的酒壶,示意他干杯。
北宫羡深锁眉头,心情郁郁,可看她难得的笑颜如花,他舍不得做个破坏氛围的刽子手,只得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无奈的与她碰杯。
她的问题,他心知肚明,却不认同。
他若是想要,只有他的能耐。
可他望进她漆黑的眸子里,总觉得那里有她刻意隐藏的,她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那才是真正解开她不愿意跟着他的最终答案。
他沉静睨着她,总似看不够一样,在脑海里刻画着如玉般清丽的容颜,待他想要更进一步探究,她却十分机敏的隐藏。
北宫羡怅然长叹:臭丫头,总会让我查到的,等到那一天,你再无处可逃,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两人又各自畅饮一番,酒壶里面已经没剩多少酒了,林炎冉喝得有点多,又一次,像上回那般,晕晕乎乎的,坐都坐不稳。
“痛快!我想,我已经爱上这酒了!”
终于,她忍不住头晕,一仰头,整个身子重重的撞在瓦砾上,她却发出愉悦的笑声。
“……”北宫羡额头下一排黑线,腹诽:果然是酒鬼教出来的徒弟!一个贪嘴的小酒鬼!
他皱着眉头,偏头,本想问她后背痛不痛,但看她愉悦的神情,便无奈的摊手,饱含宠溺的望着她,如玉的容颜,肆意飞扬的笑容,在微弱的亮光里散着幽幽的光。
她或淡笑,或嘲笑,或冷笑,如此种种,都不如此时的笑容放松,他从未看过她这般自在的笑,一时间竟看痴了。
“今天虽然不甚愉快,不过,晚上的星空倒是漂亮,你看!”林炎冉犹自指着天空,用手指描绘出一个漏斗状,她扬唇笑道:“我娘亲曾教我夜观星象,这个大瓢就是北斗七星,你知道吗?现在是秋冬交接之际,那个斗柄,就是那四颗星组成的形状,所指的方向就是西北方,等到明年春天,它会转动,指着西门。当时我问娘亲,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星星,它是用来干嘛的?是不是像厨房里舀水的瓢一样,用来舀星星的?我娘说不是,那是用来盛接织女的眼泪的……”
林炎冉声音越说越低,一滴泪珠悄悄的自眼角滑落,落入他的掌心,微凉却灼烫,他的手掌仿佛着了火,烧得他的手掌心生疼。
他缓缓的侧躺下,以手肘支撑,俯过身去,挡住她半边身子,低首,轻柔的用指尖拂去作『乱』的发丝,『露』出她姣好玉瓷般的面容,默然不语。
林炎冉已经醉了,看着黑『色』的天幕上缀满了闪亮的星星,眼中渐渐染上氤氲之气,模糊了视线。
突然,一双灿若星辰的黑眸挡去所有,仿佛一瞬间那些漫天璀璨的华光都凝聚在这双深邃而静默的眸子里,灼亮得惊人。
她软软的放下手臂,以肘撑着半仰起的身子,漆如点墨的凤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有一瞬间的『迷』惘,她问:“你,你是……好看……”
你是?好看?
北宫羡再次无语,这个丫头喝醉了总会出现奇怪的状况,不若,以后都不许她再碰酒了,又或者,只有他在的时候,与他一起才能任由她畅饮。
心中一动,他微微坐正上半身,修长的手指拉过她一侧的手,指腹摩挲她细嫩的指尖,皮肤的温热透过粗粝的指腹传来,仿佛带起了一阵酥麻的电流。
林炎冉心尖一颤,脸上不自知的染上红润,艳如胭脂。
忽而一声轻响,她的手腕上多了一只银『色』的细镯,她微微讶异的抬头,也稍稍坐起身来,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
“礼物。”他笑,眼眸含着无尽的宠溺。
林炎冉随手掀开一片瓦,将手伸到瓦片下透出的亮光处,借着微弱的光打量镯子。
手工制成的纯银手镯,一头略细,一头略粗,粗的位置精致的描刻了一个图腾符号,不知道代表什么意思,或许什么意思也没有,就只是精致的装饰花纹而已。
略细的那头有两个细小的银环,当银环碰在一起的时候,会发出轻微的响声,声音清脆悦耳。
可是……
这样的声响不适合出现在一个将要刺杀别人的杀手身上,容易暴『露』行踪。
林炎冉并没有收到礼物的喜悦,反而轻蹙眉尖让时刻观察她表情的北宫羡疑『惑』,直到她动手想要取下镯子,他眼疾手快的阻止。
他修长的手指被指甲划破一个细小的伤口,一滴血珠隐现在他的手指前端,他覆手过去的时候,悄悄的将那滴血珠滴入银镯,几乎是瞬间,血珠便渗入银镯上那漂亮的装饰图腾里,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他左手指上的银戒指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