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王府的下人吓得屏气凝息,话说,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九殿下发怒或生气的,今日这是这么回事啊!
北宫羡甩手离开书房,去到寝殿,立即有侍女上前,服侍他沐浴更衣,待一切收拾妥当,他也稍稍平复了心中的怨怒和躁动情绪。
这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他便知道了事情的全部过程,当然,他也知道了林炎冉如今就在太后所在的巺枋宫偏殿休息。
只是他刚刚待在太后那边的时候,太后明知道他心里想的念的人是谁,却隐瞒着不让他知道林炎冉就在巺枋宫里,可见,太后是决心不想让他们再有什么牵扯。
可人就是这样,越是不想便越想,越是得不到,便越是要发誓争取!
北宫羡横躺在床尚,双眼瞪得大大的,看着雪白的冰姣纱帐顶,仿佛力气都被抽离一般十分泄气和无奈。
今日得到太后明确的反对,他很清楚也很敏锐的意识到,他和林炎冉之间,就仿若隔江对立的两座山峦,其间的沟壑犹如深渊一般,不是那么容易填补和摆平的。
也许,林炎冉也正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清醒的认识到这一点,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
可是,情之一事,于他来说,一眼便是千年,不是说放下便能放下的。
从来没有这一刻那么强烈的想要见到那个清冷的坏丫头,可是,他现在还不能去,只能等,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的去看一眼。
嗯,就只是去偷偷的看一眼,确定她平安无事便离开。
北宫羡只手抚上手指上的银『色』戒指,缓缓的闭上眼睛,脑海里满满的,都是她的影子,她的音容笑貌,她的冷漠倔强,她的沉静沧桑……
自从林炎冉醒过来之后,吃了点东西,恢复了体力,稍稍休息一会儿便已经与平时一般无二。
她本打算去请求太后,让她带林炎翎回去第七营,可转念一想,这个时候,还是待在太后的宫殿里比较安全。
而且,太后都没有送她回去的意思,她也不想再无事生非的惹麻烦。
不过,太后倒是很贴心的命人请香桃进宫陪护。
香桃在听说了林炎冉和林炎翎两姐妹都出事了的时候,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可她东奔西跑的打听了一堆消息,得到的结果让她忧心如焚,却什么都做不了。
香桃只能对着昏昏欲睡的小猫儿干瞪眼、干着急。
好在只是过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太后身边的宫女过来告诉她林炎冉没事,让她进宫照料,她喜极而泣,迫不及待的收拾了一堆衣什物件,抱着小猫儿就跟着宫女来到巺枋宫。
香桃才一见到林炎冉完好无损的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激动得扔了手里的所有东西,扑过去将林炎冉一把抱在怀里,又哭又笑,语无伦次。
林炎冉任由她抱着自己十秒钟,然后十分嫌弃的让她擦擦鼻涕,还有提醒她让她不要太过闹腾,毕竟林炎翎还没有醒过来。
香桃惊觉失态,立即收声,慌『乱』的用袖子撸一下脸上的眼泪鼻涕,收拾一番后,她开始帮忙伺候林炎翎梳洗。
“小小姐好可怜,她到底中了什么毒啊,怎么还醒不过来。”香桃仔细的为林炎翎擦拭着脸和手脚,便说边吸着鼻子,难过的说。
林炎冉侧颜看过去,发现香桃这个没心没肺的还真就掉眼泪了,不由弯唇一笑,道:“你不恼恨翎儿平时欺负你吗?”
不说别的,林炎翎已经不下十次的说香桃是个吃货,还时不时拿着这件事情说事,没少捉弄她,这个傻丫头难道心里不记仇吗?
“小小姐那是跟奴婢闹着玩儿的,再说,奴婢是下人,小小姐是主子,何况小小姐才六岁,还是个小不点丫头,奴婢怎么会跟小小姐置气呢?”香桃说的坦『荡』,一脸的理所当然。
林炎冉浅笑,缓缓的走过去她身后,只手抚上她的肩膀,拍了拍似是安慰,她低柔的说道:“放心吧,翎儿没事的。”
“小姐怎么知道?!”香桃瞪着通红的眼睛,愣愣的问。
小小姐脸都青了还能没事,难不成大小姐有解『药』?!这不可能啊,听说连太后和皇帝都没办法要到解『药』的呢……
“因为我是你家小姐,我说没事就没事。”林炎冉翻个白眼,转身去逗弄雪栗虎。
雪栗虎腿上的伤已经换过『药』了,只是香桃的包扎技术太差,她实在看不过眼,重新将它的伤口清洗、换『药』、包扎一遍,最后将小东西捧在手掌心,心满意足的笑了。
“就知道小姐只是安慰奴婢,奴婢虽然难过但更气愤,那个什么魏什么,之前就一直针对小姐,现在还害的小小姐这样,那个恶毒的女人,死了活该!”香桃抹一把眼睛,将手中的棉布狠狠的拧起来,棉布扭曲,其中的水分很快就被挤出来。
香桃还是不解恨一样的使劲扭着,再大力一点,就要把两指宽的抹布团拧断了!
林炎冉侍弄雪栗虎的空隙,抽空瞥她一眼,淡淡提醒道:“这里可是太后的寝宫,慎言。”
香桃说者无心,但林炎冉听者有心,一想到林炎姝那句指责的话语,她不由在心底微微叹口气,到底,是她连累了林炎翎的。
香桃一惊,连忙捂住嘴巴,默默的继续为林炎翎擦洗身子。
等到香桃忙完,林炎冉端坐在床榻边上,看着还是没有反应的林炎翎,心底开始打鼓,有点不确定起来。
怎么她中毒后,只要睡上一个时辰,便能清毒化瘀醒过来,为什么林炎翎明明喝下半盏她的血,却睡了这么久还没有反应?
难道是解『药』的量不够?!
林炎冉犹自疑『惑』,这时,香桃端着宫女送过来的『药』盘子走进来,唠唠叨叨的让她赶紧喝『药』。
“不着急,先放着吧。”林炎冉淡淡出声打断她。
香桃不明所以,放下『药』盘子,垂手静立在一旁看着林炎冉又是探脉,又是听心跳的一顿忙活,可半点要喝『药』的意思都没有,她看着看着忽然就明白了。
难道说,这些『药』……有问题?!
香桃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后背惊出一身冷汗,直愣愣的看着林炎冉。
林炎冉察觉到她的目光,弯唇,云淡风轻的说:“想到了?”
香桃一脸后怕,点点头。
“你把这些『药』拿出去处理了吧,我要替翎儿运功驱毒,你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打扰。知道吗?”林炎冉吩咐道。
“嗯。奴婢明白。”香桃郑重点头,端着『药』碗,将『药』汁洒在外厅的花盆盆栽里,便拿着空碗出去了。
林炎冉将室内的灯烛去了几盏,稍稍将光线调暗一点,这才『摸』出那把剪刀依着白天的样子,在手掌上再划一道口子,鲜血顺着手掌滑下,滴落在她面前的茶盏里。
北宫羡才翻窗进来,就看到她自残的一幕,瞬间移动身体,劈手打掉她手里的“凶器”,愠怒的声音带着压抑和沙哑在她身侧响起:“你干什么?!”
林炎冉本能的弹开身体要出手攻击,却被他一把扯进怀里抱住。
“……”尼玛,这是什么情况?!
她脑子有一瞬间的混『乱』和晕眩,待到闻到男子身上独有的清冽淡香之后,她反应过来抱住她的人是谁,不由仰天长叹:麻痹,这个人真的是阴魂不散呐!
林炎冉没管他的恼怒的情绪,只是挣扎着从他怀里退出来,将手掌搁置在茶盏的上方,一点一点的小心翼翼的将滑落的鲜血十分珍惜的滴进去。
一只大手横『插』过来,捏住她的腕骨,十分用力,阻止她的继续。
北宫羡十分恼怒不解,低声问:“你这是在干什么?自残很好玩吗?!”
林炎冉白他一眼,冷淡平静的说道:“殿下放心,我很惜命的,这些鲜血很珍贵,每一滴都精贵如千金,所以,请你放开我的手,不要浪费了。”
“……”北宫羡蹙眉,听她的话,倒是他担心多余了!
不过这次她挣开他,他没有阻止,而是任由她动作,将手上的鲜血滴进茶盏里。
林炎冉待看到茶盏里的血『液』足够了之后,动作轻柔的用绢帕将手掌缠起来,捏紧,防止伤口再出血。
另一只手端着茶盏走到床沿,依旧抱着林炎翎,撬开她的牙关,将茶盏里的血悉数灌进去,一滴不剩。
放下茶盏,她并没有立即下床,而是手掌抵住她的后背心,再次为她运功调息。
北宫羡就这么直愣愣的瞪着她,看她一系列的动作,神情清俊冷肃,直到她有些体力不济的下床,似乎要晕倒的时候,他才闪身过去,将她扶稳。
“谢谢。”林炎冉口气虚软的说道。
她待头脑上的晕眩稍微好一点之后,才站起身将茶盏和剪刀清洗干净,将血水倒在盆栽里,毁去一切痕迹。
做好一切之后,她才抽空走到北宫羡面前,跟他静默的对视。
北宫羡目光温润深邃,嘴角抿成一线,一声不吭的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她,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要将她淡定的样子刻进心里,刻进骨子里。
林炎冉打量的半响,径自在他面前找个位置坐下,扬眉,戏虐问道:“殿下不会又是想我了,突然赶回来看我吧。”
“嗯。”北宫羡凝视着她,温柔的眸光将她全身都笼罩住,让她无所遁形,渐渐心慌意『乱』。
林炎冉原本很想轻蔑的鄙视他、嘲讽他,可触上他那样深邃温柔的眼神的时候,不自觉的耳根发烫,一时间倒是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
沉默又有些压抑的静默,两两相望,让昏暗的室内染上一层暧妹的颜『色』。
林炎冉下意识的『舔』一下发干的唇瓣,想找点话来说,一想到他昨天晚上偷跑回来,早上才离开,这会儿也才半夜,他这一天之内来回长途奔袭,少说也是跑来几十里地的,难道他不累吗?
她根本就懒得去想为什么他会知道她在太后的寝宫里,至于他回来的原因,她刚才嘴贱的问过了,却让自己尴尬不已,索『性』,她便再也不问一些不该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