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纪是信州掌兵总督,又是长信旧臣,江淮在丰城的那座典当楼刷上来的钱合该全入他手,谁知常松却摇了摇头。
皇帝皱眉:“不是他?”
常松为难道:“皇上,江淮背后的人……”转头看向殿门,如此一个微小的动作便指明了那真正的始作俑者,乃五皇子庆王宁容玉。
皇帝放在案上的手猛地一拍:“你胡说八道什么!”
常松连忙跪地道:“属下不敢说谎,皇上您可还记得两年前的科举考试中,最后殿选的十名里,有一个叫侯晋文的。”
皇帝思忖片刻,点了点头:“是有一个,不过他点数太低,朕记着当场……许了他信州……”
说到一半,皇帝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是了,当初因着侯晋文点数太低,皇帝本想淘汰掉他,是听了庆王的话才转变了心意,当场封他为信州别驾的。
常松这才又道:“皇上,属下查到,江淮那座典当楼的利润全都进了当地一个鲁员外的手里,而那鲁员外正是侯晋文的妹夫,侯晋文把这笔洗干净的银款分批送至信州宜山东南的月安坊,那月安坊……正是庆王殿下名下的一座避暑山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这是……在那月安坊发现的一篇文章,落款是去年春月。”
皇帝打开来看完,气的大掌攥拳狠狠砸案:“此信可真!”
常松道:“属下绝无半句虚言!”
皇帝咬牙道:“朕知道你的能力和忠诚。”双眼聚红,“朕本以为老五只是个好卖弄文采的蠢物,没想到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私下竟然这样胆大妄为!不把朕这个皇上放在眼里!”
常松沉声道:“皇上息怒,许是……”
“许是什么?”
皇帝气极反笑,起身瞥眼窗外,那人狼狈的跪在雨中,却丝毫激不起他任何怜悯之心:“那日赏花宴,江淮屡屡相护与他,朕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秦戚近来也总和朕提起庆王,以为是巧合,原来是皇亲朝臣勾结!酒也帮他挡了,象牙镂雕也送了,哪里还有许是!”
常松不敢再回答。
殿下龙怒正盛,只听秦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御侍大人?大人您怎么冒雨来了!皇上这回是真生气了!您快回上御司吧!”
“皇上!庆王殿下脸色惨白脉象虚弱如丝!怕是再这样淋雨会出大事的!就算您顾念着父子情份!就原谅他吧!”
江淮的呼喊紧随其后。
常松转头,不解道:“这?”
皇帝似笑非笑,双眼却暗藏隐怒:“看没看到,你还是许是?人家都亲自来求情了!”狠咬牙关,“还敢说没有勾结吗!”
常松低低道:“皇上,恕微臣多嘴,以御侍大人如今在朝的威望,您今日可不能冲动啊,此人已非当年脾性,难缠的很。”
“朕自有分寸。”
皇帝深吸了口气,走去殿门前,站在门槛内,望着那跪在庆王身边的江淮,她被雨浇的浑身湿透,凌眉皱的极紧。
“君幸,你跑来添什么乱?”
皇帝沉肃道。
江淮没有抬头,反倒把头垂的更低些:“皇上!就算庆王殿下哪里惹怒了您!可他毕竟是您的亲儿子啊!这样浇雨!别说是他了!就算是习武之人也吃不消啊!”
玫儿也跪在旁边道:“皇上息怒!就算您要罚五殿下!也请等雨停之后再发落吧!”
庆王被浇的迷迷糊糊,身子斜歪着,倒是一旁扶着他的韩昭仪脸色古怪,转头盯着那对主仆,不知道她们此行的目的。
素来无交,怎么这么好心来给庆王求情?
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皇帝则故意问道:“君幸,你以何理由来给庆王求情?难道你们两个的旧交很好吗?还是说……”
“微臣为何来求情,想必皇上心里最清楚了。”
没等皇帝说完,江淮便直身冰冷道。
皇帝闻言,脸色犹然严肃,致使庆王犯错的那篇文章里提到了长信王,而江淮明面是长信旧臣,暗地里更是长信王生女,更何况那篇文章里大赞长信王生前硕功,她来求情也是情有可原。
更何况,皇帝心里已然相信了这两人私下有交,便没责备。
而庆王听到皇帝的声音后,稍微提了提精神,俯身以头抵地,声音极其虚浮道:“父皇……儿臣……儿臣不该拿那篇文章给您看……叫您大动肝火……儿臣之错……您……”
皇帝负手眯眼,厉声道:“怎的?听你话中之意,你错在不该拿那篇文章给朕看?而不是写了那篇文章!”
韩昭仪大骇,忙解释道:“皇上息怒!老五他被雨浇糊涂了!他说自己不该写那篇文章!是他一时犯傻!”
庆王烧的眼睛通红,文人倔强显露,反驳道:“父皇!母妃不知儿子心意!儿子……儿子觉得那篇文章……没有错!”
话音刚落,那瓢泼大雨瞬间减小,变成了连绵细针。
可韩昭仪听完,吓得血都凝固了:“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庆王却依依不饶道:“父皇……儿子错在……不该将那篇文章拿给您看……二十五年前的事情……长信王叔泉下有知……必定原谅了您……所以二月初四的兵变……咱们藏在凌霄殿才得以活命。”
韩昭仪情急之下,顾不得规矩,上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掴在了庆王的脸上:“本宫看你真是烧傻了!当着皇上的面什么话都敢说!二十五年前的事情容不得你插嘴!还不快磕头认错!”
“韩惠。”
皇帝的声音冷冷传来,脸色铁青犹如石板,袖内手臂气得颤抖:“朕把老五交给你养,你就给朕……养出这么一个不孝子来!”
韩昭仪眼泪飙出,俯首道:“皇上!臣妾不敢!臣妾从来都没有交过老五这些!是他糊涂了瞎说!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皇帝不理,对庆王严厉道:“宁容玉!当年的事情连你大哥旭王都记不得!你也未曾出世!怎知长信王是如何泽民爱贤的!”
庆王太过虚弱,没办法回答问题。
皇帝负手,意味深长的看向江淮,心道是江淮教唆的无疑了,不管是她在庆王面前提到了长信王,还是庆王为了讨好她,所以才写了赞美长信王文章,这两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过江淮扎根太深,轻易不能往起拔。
“君幸。”
皇帝思忖道:“如今情形,你还敢为了维护旧主而跑出来,足以见得你的衷心和胆识,先回去吧,小心你的身子。”
玫儿高悬的心闻言终于落下,赶紧去扶那人:“大人,快起来吧。”
江淮知道差不多了,便站起来道:“多谢皇上体谅。”
而韩昭仪见江淮欲走,一把扯住她的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