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他歇宿在距离高奴县七十里的一处无名山谷。
夜半,凉气升腾,李轨被冻醒了。
他披衣起身正准备出去走走,忽然就听到一阵刺耳的金锣声。
夜半起金锣,这是有敌人偷袭啊。
李轨赶紧回寝帐抓起斩铁刀,来不及披甲就冲了出来,这时候周府、凌嵘、王攀、卓丢儿等人也赶了过来,除了王攀,都没有披甲。
凌嵘焦急地问:“这地方怎么会有贼军呢。”
周府也百思不得其解,道:“或者是山贼也未必。”
凌嵘道:“不可能是山贼吧,哪里的山贼胆子这么大,敢劫夺官军?”
话音未落,负责外围警戒的胡靖就赶了进来,报道:“禀丞相,庆阳县令陈如求见。”
这场虚惊是庆阳县令陈如制造的,庆阳是上郡的属县,位于长安之北,高奴县东南,雕阴县西北,与高奴县、雕阴县呈三足鼎立之势。
文丑北伐,雕阴、高奴皆被收复,唯有庆阳县因为偏离主干道,地理偏僻,一直没有去理睬它。
庆阳县令陈如是个谨慎的人,也就按兵不动,处于观望状态。
李轨此次北巡的一个目的就是收服庆阳县,只是还没来得及。
陈如这个时候来见自己究竟为了什么呢?
李轨令将其带进来。
陈如四十出头,标准的大汉官员形象,儒雅,稳重,精明,人看着挺舒服。
他大礼参拜李轨,李轨也回了礼。
李轨叫他坐下说话,陈如不肯,立着禀告道:“太原有人来庆阳,欲借陈如之手谋害丞相,陈如不敢,特来举告。惊扰丞相,万死。”
李轨道:“何人如此胆大?”
陈如道:“来人自称是镇卫将军杨觉的门人。”
周府道:“人在何处?”
陈如道:“仍在庆阳,只因势大,陈如无力逮捕,只得设计脱身前来举告。”
周府立即布置人马前往庆阳县拿捕杨觉的门人。
李轨道:“不必了,人已经走了。”
一面厚赏了陈如,问其是否愿意来丞相府为官,陈如大喜。
次日,李轨越过高奴县直接回了长安。
周兴出城三十里迎接,告诉了李轨一件很尴尬的事:那对在御花园种菜养鸡的老夫妇自杀了。
“什么,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你们不是以为我看上了他们女儿,就把她父母给杀了吧?”
周兴道:“哪有,谁敢呢。是那两个老不成器的自己自尽的,至始至终没人逼他们。新御花园已经开工,我们准备去原来的园子里挖一些花木回来,这没错吧,那些花木都是各地进贡来的,很珍贵的,丢了多可惜呀。他家在园子里又是种菜又是养鸡又是养果树,排场搞的很大,有几个捣蛋的就跟他们开玩笑说‘喂,老头,你们摊上大事了,知道吗,皇帝知道你们在祸害御花园,龙颜大怒,早晚要把你们满门抄斩’。就这一句玩笑话,结果,嘎,老两口一起上吊死了。”
李轨对周兴的话有些信不过,于是第二天上午就去了两个老人的灵堂。
门前冷落,摊上这么档子事,谁敢登门吊唁。
李轨走到灵前,撩衣下拜,磕了三个头。
死者为大,于心有愧。
然后去慰问家属,老俩口的唯一女儿乳名麻姑的披麻戴孝,跪在一旁。
还礼,给李轨磕头。
李轨道:“我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是我管教不严,我对不住你。”
麻姑道:“你贵为丞相,那管得了这些琐事,我不怪你,是他们没出息。”
李轨道:“听你这口气,他们不是你的生身父母?”
麻姑哼了一声:“是又怎样,有养育之恩却无父女之情,他们养我无非是因为他们的儿子都死了,养个女儿给他们养老送终罢了。”
李轨想了想,安慰道:“不管怎么说,人已经死了,一了百了,死者长已矣,生者还是要好好活下去的。等你了却这里的事,就到我府上来吧。”
麻姑道:“去你府上?我不要你的可怜,也不想攀龙附凤。”
李轨道:“你不必多心,我是看你性格稳重,办事干练,想请你做个内管家。你也不要回绝我,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李轨递过去一方手绢,麻姑接了,低头拭泪,再无一言。
李轨临行前吩咐左右协助麻姑把父母后事办好,然后接她到相府来。
周兴多嘴一问:“这女子性子倔的很,你招惹她作甚。”